强迫移民与人力资本投资：来自二战后波兰人口迁移的证据

原标题:强迫移民与人力资本投资：来自二战后波兰人口迁移的证据

波兰自1939年的边境变化，灰色的东半部（苏德瓜分波兰的寇松线以东）于1945年被苏联吞并，红色为波兰吞并的德国领土。

（图片来源于网络）

移民的原因往往是多方面的，譬如躲避战争和饥荒，或是追求更好的生活等等。这些都属于自愿迁移。但也有强迫迁移，如黑奴被贩卖到美洲。强迫迁移会给被驱逐者及其后代带来怎样的影响呢？Brenner和Kiefer（1981）写道：“被迫从一国移出的群体在新国家投资时会考虑资产的可移动性——他们会倾向于投资人力资本（教育）而非固定的物质资产”。

然而，这一假设难以检验。首先，存在着其他影响因素，比如Botticini和Eckstein（2012）就论述了驱逐和歧视才是移民教育投入的主要驱动力；其次，被驱逐者通常与当地人在社会、经济和文化（如种族、语言和宗教）等方面存异；另外，与当地人在劳动力市场的竞争往往影响移民的教育选择。

为探究Brenner和Kiefer（1981）的假设，Becker等五位学者在最新的NBER工作论文“Forced Migration and Human Capital: Evidence from Post-WWII Population Transfers”中利用独特的历史背景排除其他影响因素后，研究了强迫迁移对教育投资的影响。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根据德黑兰、雅尔塔和波茨坦会议的决定，波兰边界被重新绘制：整个波兰向西移动了约200公里。波兰获得了前德国领土西里西亚、波美拉尼亚和东普鲁士，称为西部地区（WT）。与此同时，波兰失去了位于Curzon线以东的东部边境地区，即克雷西（Kresy）。图一描述了波兰边界的变化。红框右侧的前波兰东部领土克雷西成为前苏联的一部分，而西部和北部的前德国领土（图中黄色地区）被纳入波兰。

这一边界变化导致了一场大规模的人口迁移：在克雷西的波兰人被迫从该地区迁出，并且他们的绝大多数被安置到新划入的西部地区。西部地区的800万德国人被驱逐出境，留下大部分的空地和资本以接纳从克雷西移出的波兰居民。

图一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波兰的领土变化图

根据1950年人口普查中有关波兰人口来源和流动的统计数据，二战后23%的波兰人（560万人）居住在西部地区。这其中50％为来自波兰中部的自愿移民，28％为来自克雷西的强制移民，20％则是二战前就生活在这一地区的波兰人。而在波兰中部地区，96.5％的人口为波兰中部本地人，只有3％来自克雷西，更少数的居民来自于西部地区或国外。更重要的是，二战前后的波兰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种族与宗教同质的国家，主要由有罗马天主教信仰的波兰人组成。

作者随后将当今的调查数据与历史人口普查结合起来。社会诊断调查是现今一项大规模的家庭调查数据。作者委托调查组在2015年调查中增加了几个问题，包括询问受访者是否有来自克雷西的祖先，如有，他来自哪个确切的位置。在近30,000名受访者中，有超过11％的人有来自克雷西的祖先，使作者能够估计出是否为“克雷西后代”对受访者的教育的影响。个人层面的结果变量包括受教育年限，是否至少接受过中等教育和是否至少完成了高等（大专）教育两个二元变量。此外，作者还使用了受访者对于子女教育和物质财富积累的态度。

历史数据包括二战前夕的波兰人口普查数据。其中，1921年的人口普查含有各地按宗教信仰分类的平均识字率，使作者能够得到当时各地罗马天主教徒的识字率：这是波兰民族识字率的代表，因为当时只有波兰人是罗马天主教徒。

作者发现，与其他波兰人相比，强迫移民的后代今天的受教育程度更高。他们平均多接受约一年的学校教育，这主要得益于更高的中等和高等教育完成率。如图二所示，二战前当波兰由克雷西地区和波兰中部组成时，在克雷西居住的波兰人的识字率较低；而强制移民使得来自克雷西的人及其后代在教育层面实现逆转，即在今天的波兰，有来自克雷西的祖先的人更有可能完成中等教育。

图二 强迫移民对当今教育年限的影响

图三通过出生队列分析来检验“克雷西后代”的教育优势。那些在被驱逐出克雷西之前就完成了学业的移民（即1930年之前出生的人）在教育方面与其他波兰人没有显著的不同。而对于1930年之后的出生队列（即1945年时仍在接受教育的人），来自克雷西的人的受教育年限高出约14％。对于以后的出生队列（即强迫移民的后代），系数大小不断下降。这一结果符合作者的假设，即强迫移民会导致偏好转向教育；且由于偏好的代际传递并非一对一的，强迫移民的影响越来越小，但在三代后依然存在。

图三 强迫移民对各出生队列的影响

即使识字率在二战前的克雷西和中部地区非常相似，民众对教育的态度等文化因素可能略有不同。为了更好地排除这种可能性，作者将样本限制在克雷西和波兰中部的边界两侧不到150公里的区域，即一个在文化上更同质的区域。图四的左图显示1921年波兰人的识字率在克雷西边界的东部和西部非常相似。而图四右图显示在2015年调查中，祖先恰好居住在克雷西边界以东的受访者比祖先恰好住在边界以西的受访者多受约一年的教育。

图四 克雷西边界样本：1921年人口普查和2015年诊断调查

本文的诸多证据表明，强迫迁移会导致移民家庭投资偏好的转变，促使他们从物质财产投资转向可移动的人力资本投资。本文的结论为当今世界难民的援助提供政策启发，即对难民提供更多的教育可得性更有助于降低他们在经济和社会上被边缘化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