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菊：美丽岛世代的竞选路

“小卷头”千年不变的陈菊

今年3月台湾“反服贸”学运期间，近千名高雄学生前往高捷美丽岛站静坐声援台北。体格壮硕、小卷头千年不变的高雄市长陈菊特地到现场探视，随后在“脸书”上大叹“对不起”：对不起“即使当年付出青春，也未能换得稳固的自由”。

相比于蔡英文、苏贞昌、谢长廷等民进党大佬，最高只做到代理党主席的陈菊却更能体会台湾民主抗争的艰难。在1980年那场著名的美丽岛军法大审中，8名党外民运人士被判处叛乱罪，年仅30岁的陈菊就是其中之一。

1990年代后，民进党逐步走上台湾政治舞台。作为建党元老的陈菊当选“国大代表”，随后历任台北、高雄市政府社会局局长，劳工委主委，两度当选高雄市长，并于2014年再次角逐该职位。在民进党众多政治明星中，陈菊算不上特别耀眼的，但至今单身的她是目前唯一还活跃在竞选一线的美丽岛世代，而“民主抗争”仍是她在选举造势大会上不变的主题。

高雄选情：陈菊大幅领先

2006年，临近高雄市长选举投票最后10个小时，陈菊在高雄广场举行造势大会，回忆起“美丽岛事件”，她紧握拳头、情绪激昂地对着台下几万名观众演讲，“民主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几代人认真打拼、受苦争取而来的”。

当时的陈菊正深受泰国劳工事件、高捷案等不利因素影响，民调一度低迷，但她最终以1114票的微弱优势击败国民党候选人黄俊英。陈菊团队在选前一夜指控黄俊英“贿选”，但选举过后被发现“贿选”说法并无实证。国民党阵营指责陈菊用非法手段竞选，并提起当选无效之诉。陈菊一审败诉，但二审出现转机，最终当选高雄市市长，成为台湾首位女性民选直辖市市长。

2010年底，高雄县市合并后的首任大高雄市长选举，陈菊以过半票数成功连任，被称为台湾的“南霸天”。当年的竞争对手包括国民党籍黄昭顺，以及当时以无党籍身份参选的杨秋兴，后者曾任10年高雄县长。

2014年，杨秋兴以国民党籍身份再次参选高雄市长，“秋菊”之争再度上演。根据台湾多家媒体的调查，陈菊的民调远远领先于杨秋兴，比如中立偏蓝的《联合报》数据就显示，陈菊远比杨秋兴高出45个百分点（61%：16%）。台湾学术预测机构“未来事件交易所”也作出最新预测，陈菊或将获得57.1%的选票。

今年8月，高雄发生燃气爆炸事件，杨秋兴团队借力指责陈菊“渎职”，但仍撼动不了陈菊的民调大幅领先。台湾媒体分析，国民党在南部的高雄根本指派不出“强有力”的人手，能与深耕高雄多年、政治资历颇深的陈菊对抗。

两次入狱：痴迷切·格瓦拉

回顾陈菊的政治生涯，她曾多次面临险恶的环境，但她擅长打政治硬仗，自称是“压不死的台湾菊”。

陈菊1950年出生于台湾东北部宜兰县一户农村人家。按照台湾的族群划分，她属于“本省人”，1949年从大陆退居台湾的国民党则属于“外省人”，这个外省政权在她出生前一年宣布实行全面戒严，包括陈菊在内的一代台湾人成长在白色恐怖统治下。

1960年代中期，高中毕业后的陈菊前往台北专科学校读书。毕业后，她在台湾政治大学图书馆担任管理员。这一时期，陈菊大量阅读被当局列为“禁书”的左翼书籍，并成为疯狂的切•格瓦拉迷。她在后来的采访中曾提及自己年轻时投身民主运动，跟警备总部和特务机关“玩捉迷藏”，自觉就像在丛林中打游击的格瓦拉，“我们那一辈的女孩子迷秦祥林和秦汉，我却迷更帅、更有男人味的格瓦拉”。

陈菊从18岁开始涉足政治，担任党外运动大佬、省议员郭雨新的秘书，逐渐与林义雄、张俊宏、姚嘉文等人建立深厚的感情。跟随郭雨新之后，她的人生轨迹大幅改变。

1978年6月，台湾警总动员大批特务包围位于彰化的天主堂，逮捕藏在堂内的陈菊。她事后推测被捕原因时称，“我想是我把雷震回忆录送到国外”。1970年中期，蒋经国接掌蒋介石去世后的国民党大权，采取更严厉的手段整肃党外势力，郭雨新遭到特务24小时的跟踪监视。陈菊因势担任了郭雨新对外联系的重要角色，开始将岛内的党外讯息传送到海外，除了有关白雅灿案、中坜事件等讯息外，还包括出狱两年的雷震所发表的《救亡图存献议》。

这次被捕后，陈菊入狱20多天，期间被强制参观金门和十大建设。一年后，她又因卷入轰动台湾的“美丽岛事件”，被判处长达12年的监禁，也让她名声大噪。那场事件在台湾开启了大规模的游行抗争，最终以暴力冲突收场，身为《美丽岛》杂志编委的陈菊遭到国民党军警的逮捕，一同被捕的还包括当时的好友林义雄、张俊宏、姚嘉文，以及后来成为民进党主席的施明德、黄信介。

1980年，美丽岛大审中的陈菊。

民进党元老：偏居权力第二梯队

美丽岛事件是台湾政治史上关键的转折点，文化评论家张铁志在《时代正在改变》一书中总结，“整个1970年代的政治改革与文化运动风潮，到此画下了一个黑暗的句点”，但更多的民主运动在这群人的理念影响下沸腾展开，1980年代中期蒋经国的内部改革也营造了更为开明的社会氛围，对抗国民党的政党——民进党由此得以成立。

1986年2月，假释出狱的陈菊加入民进党“新潮流系”，成为创党工作小组成员之一。她随后出任台湾人权促进会秘书长，开始塑造自己“人权斗士”的形象，曾在多个场合坚称，人权是她这一生最漂亮的选择。每年二二八纪念日，她都会回到“林宅血案”发生的现场（义光教会）悼念。

这期间，民进党内风云人物泛起。比陈菊小4个月的陈水扁作为民进党第一政治明星，迅速展现出惊人的能量。1994年陈水扁当选台北市市长，随后邀请陈菊出任社会局局长；1998年，在谢长廷任市长的高雄市，她同样出任社会局局长。巧合的是，陈水扁和谢长廷都是当年为陈菊等美丽岛受害人辩护的律师团，属于美丽岛世代之后的律师世代。

2000年，陈菊凭借在社会福利等领域的多年深耕，进入行政院出任劳工委主委，历任张俊雄、游锡堃、谢长廷三任行政长。期间，民进党政权遭遇多次危机，陈菊仍能顺利连任该职位，直到2006年因高雄捷运泰劳抗争事件辞职。

最萌市长：广场上的激昂演讲

20多年来，在民进党内政治人物中，陈菊一直属于第二梯队，但这位激情昂扬、嗓音高亢的女性政客极具个人魅力。许信良曾在采访中感慨，“没有陈菊就没有民进党”，包括他在内的许多青年都是被陈菊拉进党外运动。

许信良的评价或许高估了陈菊对民进党的地位，但她确实是“美丽岛政团”与“新潮流系”两个世代间薪火相传的象征性人物，拥有资深的“革命经历”和丰沛的人脉。后来“新系双仁”吴乃仁、邱义仁的入党介绍人也都是陈菊，她因此被称为新系的“创系之母”。

民进党成立后，陈菊时常担任大选造势晚会的主持人，以激昂高亢、带有悲情意味的闽南话演讲助选，这也是大众对她的最主要印象。只要她一上台，总能激起民众的情绪随之沸腾。

与陈水扁在1994年竞选市长时打出“快乐、希望”的口号、以求摆脱民进党苦情形象、获得更多选票不同，陈菊的政治演讲主题，始终未脱离台湾的民主抗争记忆。她还在多次竞选场合上演唱《孤女的愿望》，这首意境孤苦而坚韧的歌曲，几乎成为陈菊政治路上的进行曲。

因“爆炸头”发型神似日本动画《我们这一家》女主角的母亲，陈菊被年轻支持者称为“花妈”，她开朗的性格也被市民封为“最萌”市长。台湾媒体评价，她的施政满意度属于倒吃甘蔗型：颇有同理心，能够和劳工及普罗大众融为一体；“八八风灾”时她被批评为“睡菊”，却可以获得市民的谅解。

更多选民看重她的务实与变通能力。2009年，为了办好当年在高雄举办的世界运动会，陈菊在党内独派人士反对声浪中，以高雄市长身份访问大陆。2013年，陈菊再度率领高雄市府团队访问天津、深圳、厦门、福州，并邀请当地政府到高雄参加亚太城市高峰会。

2014年底“九合一”选举前一个月，陈菊成立竞选总部，张俊雄、苏贞昌、谢长廷三位前行政院长前往助阵相挺，两年前曾力荐她出任党代理主席的蔡英文也南下为其站台。陈菊之于民进党的份量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