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法大,春暖花开
在舒国滢看来,程春明的性格热情开朗,平易近人,对待学生更是随和亲近,他抽烟,稍微喝点酒,甚是健谈,喜欢交友,“他是很愿意与人交往的,特别是在学术上的交往。他在学术上有独立见解,不畏权威,非常有个性,散文方面的文字优美、有思想”,舒国滢不赞成用“浪漫”来形容程春明,“他是非常有情调的人,比如在穿衣、请客吃饭等方面,他会找很有特点的地方,喝点法国红葡萄酒,吃些虽不很贵但很有特点的菜,我们俩私下在很安静的环境就餐多次”。
程春明有过两次婚姻,舒国滢介绍,程春明的前妻是韩国人,研究法国文学,比他大3岁,1999年,舒国滢去首都机场接程春明时,看到他俩一直是用法语进行交流,“那时春明在法国留学是勤工俭学读学位,在他求学期间,他的韩国前妻家里可能对他有过一些帮助,他在法大工作期间,他前妻在中国进行她的博士论文的研究和写作,一直没有工作,后来她又前后几次到法国进行开题与答辩,来回机票、住宿费都是春明给她凑的钱,最后帮助她完成了学业”,舒国滢认为程春明在这一点上对他的韩国前妻可谓已尽到做丈夫的职责,但大约在2006年左右,二人分手,因为程春明的韩国前妻拿到学位之后不能在中国找到工作,于是回到韩国一个大学任教,而程春明又不愿放弃他在法大的事业去韩国。
2007年,程春明有了他的第二次婚姻,他的第二任妻子韩某是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学专业博士毕业,妻子怀孕5个多月,程春明常常流露出初为人父的喜悦感。
在舒国滢看来,程春明与他的现任妻子感情非常和美恩爱,“我感觉,从内心来讲,他是很珍惜他的第二段婚姻的,妻子年龄也比他小,能看得出来他对她特别呵护,我看他们相互都比较满意。春明对家庭生活充满了很多期待,他是很幸福的。”
十几天前,舒国滢最后一次跟程春明通了电话,程春明告诉舒国滢,自己将被北航法学院录用,此前,他也曾就工作调动事宜征求舒国滢的意见,舒国滢每次都说,学问、前途都是自己选择的,“我们在电话里还聊将来怎么合作,我说,政法大学还是他的家,以后学术方面要多进行交流。春明的理想就是,将来好好做行政法与法哲学方面的研究,他特别想到北航去研究行政法,没想到,就发生这种事情了”。
“我哭春明,不仅仅是因为我失去了一个同事和好友,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惨死而给76岁高龄的父亲以致命的打击,而更重要的是因为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从他(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要成为一个没有父亲的可怜的孩子!从这个意义上说,孩子出世后的第一声啼哭,不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欢歌,而是鸣不平、怨世事的残酷、人生的叵测”,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杨玉圣撰文《哭春明》,他评价,“春明是个好友。他的直率,他的真诚,特立独行,是我们这一辈人中少有的,至少我没有勇气做得像他那样彻底。同为性情中人,和我一样,春明其实是一个不适合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的。他这43岁的人生,毋宁说是悲剧,而且是惨烈的悲剧”。
在结束2005年年底那次网络访谈时,程春明说,已在网友们的提问中,找到了人生和学问的答案,“那就是真诚和执著,宽容和理解。祝大家新年愉快……愿每一个人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法大,春暖花开”。
斯人长辞,言犹在耳。但最后,尘世间的平凡幸福,竟与程春明无缘。
挚友:他身上有一种积极的力量
在我看来,他与人交往是“发乎情”,但也“止乎礼”。
在我看来,他与人交往是“发乎情”,但也“止乎礼”。近日,夏楠接受了《新民周刊》记者采访,追忆并缅怀挚友程春明教授,往事娓娓道来:
我和程春明教授相识是在大概3年半以前,那时我还是中国政法大学的学生,正在协助另一位老师做课题,他是政法大学科研处的副处长。为课题的事跑到他办公室跟他沟通,然后慢慢聊开了。发现这个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很随性,很博学。课堂之外,他也不拿你当学生,就是一个平等的朋友,一起讨论学问,一起喝酒猜拳。我没有进过他的课堂,也不执“弟子之礼”,很多其他同学也一样,对程的第一印象就是随和。
(记者问:程春明教授果真如外界所说的那么“浪漫”吗?)
程春明教授是一个很性情的人,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表达得很直接。你说的“浪漫”很隐晦,我愿意用“风流”这个词形容他,这个“风流”绝不是贬义,是“数千古风流人物”里面那个“风流”。政法大学的教授很多都是严肃的老家伙,忽然冒出程春明这样一个人,40多岁了,着装还很潮流,喜欢写诗唱歌跳舞,在学校里每个女生见到他打招呼,叫老师好,他的答话一定是“美女好”。这样一个出位的人,当然容易招致一些不好的风评。但是在我看来,他与人交往是‘发乎情’,但也‘止乎礼’。
程的“风流”,也是一种独立的风流。他在法国拿了一堆学位,经济学的、法学的、文学的、管理学的都有,但是一回国他选择了到政法大学教书,刚回来那会每月工资不到一千块。他不是那种传统的知识分子,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跟学生同事在一起海侃他就很开心,学生眼里看到的永远是一个潇洒的程春明。这样的老师更值得尊敬,他身上有一种积极的力量。
程的夫人我了解不多,但是出事之前几天我还和程通过电话,他抱怨没时间出来喝酒了,因为要在家照顾怀孕的太太,心思都放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那种喜悦的语气甚至让人嫉妒。
(记者问:对于目前流传甚广的“情杀”猜测与师生恋传闻,你是如何看的?对于行凶的法大学生付成励,你如何看?)
关于那些传言,我个人并不相信。我们都有这样一种心理因素,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首先用最大的恶意去推测,去做假设。然后媒体推波助澜,把一些细节做夸张放大,去迎合这种假设,转载来转载去,这个事情就成真了。比如程春明教授写过一首诗《致大四女生》,本来是学生毕业时纪念的,后来到网络媒体上,新闻标题就成了“程春明喜欢给女生写诗”,另一个网站转过去,题目又变成“程春明给女生的情诗”。所谓积毁销骨,人还没到下葬,流言就足够把你变成骨灰了。
政法大学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我认为是足够负责任的。包括第一时间抚慰家属,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在很多人要求学校公开真相,其实学校知道什么真相呢,连我们这些作为朋友也不敢说自己知道真相。据说警察调查初步认定是“情杀”,即使这个调查最后确定了,情杀这两个字也可以有无数种理解。人的感情有多复杂,事情本身就多复杂,局外人永远做不到客观评价。
对于凶手,我也很惋惜和同情,他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美好的前途算是就此毁掉了,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做了这样一个决定,不管为了什么,这是不值得的。我也在考虑怎么能够和他接触一下,为他提供一些帮助。如果程先生还在,相信他不会反对我这个想法。
(记者问:法律的精神是维护生命的珍贵与尊严,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中国政法大学,你认为,能给予我们以及这个社会怎样的反思?)
至于反思,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反思的时候。
新闻回顾:
作者:
卞宁 贺莉丹
编辑:
李志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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