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九器

本周内，广州市财政局公布114个部门预算，堪称是最具深远意义的公共事件之一，因为它打开了阳光财政的一扇巨大的窗户，尽管还挂着“窗帘”。那些“窗帘”就是预算的粗线条、过于专业而不好懂、预算外资金的不公开，从而让公众要么感到迷茫，要么感到不满。

不过，导演这场“预算公开”大片的财政局局长张杰明底气十足:“我们会坚持下去……敢于公开就表明我们认为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事，不怕大家来检查……预算公开的过程也是一个解放思想的过程。”

这仅仅是一扇窗户，仅仅是把本来就应示人的东西让大家来看，公开是一种手段，本质上是让公共财政接受公众监督，实现宪法意义上的“权为民所授、权为民所用”的终极目的。所以，广州此次公开政府部门预算，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真正要实现政治民主意义上的目的，使政府公帑的分配使用完全契合公共利益需求任重而道远，必是一场持久战。

说它是持久战，是因为我们才在一间房子打开了一扇窗，而全国各地更多房间、更多门窗依然紧闭。要渐次打开通风透气，尚需要经过无数的博弈、拉锯和互动才能实现；说它是持久战，是因为房子外面最广大的民众要求公开和监督的意识、能力尚未成势，预算和公民权利福祉关系需要启蒙，预算和政府清廉腐败的关系需要宣传，预算和民众当家做主的责任关系需要理清，这也必是一场持久战。

我们不妨戴上望远镜，遥看美国是如何从一无所有建起发达的预算制度大厦的。20世纪前的美国，正经历一场巨大的社会经济转型，财政高支出、粗线条、无监督，导致政府内部腐败猖獗、效率低下。人们普遍感到纳税很多而公共服务获益甚少，直接加剧了民众的愤怒和对政府的不信任。正是在这种危机之下，一些有识之士与清醒的政府官员联合起来进行改革，纽约成为当时改革的发轫地，一方面对财政支出进行预算民主革新，让每一分钱都与民众需求、公共利益结合起来，并在制定过程中实行民主参与和公开的程序；另一方面对公众大张旗鼓地进行预算宣传，甚至把财政出资建造的牛奶站模型、监狱单人房、消防马匹都搬到了街面向公众展示，目的就是让民众了解预算的重要性，知晓预算与民众的紧密联系，明白政府究竟把钱花在哪里，最终赢取民众对预算的支持、赢取政府自身的公信力。20世纪初的美国，从纽约的预算实验开始到全国的普及，花费了至少一代人的时间。

当下的中国，在某些方面与当年的美国有相似之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首先，我们需要一场深入人心、持之以恒的“公共预算民主”传播活动。这不仅由各类媒体担当重要角色，更需要各级政府、部门的领衔主演，可以说，媒体的一万次宣传也比不上广州市财政局的一次预算公开实践效果好，哪怕结果充满争议、充满质疑，但从公共预算民主的公共传播而言，其长远之利远大于一时之争。

其次，“公共预算民主”需要某些层面、某些地域在实践上实现创新和突破，以破带立、以点带面。例如，2005年，浙江温岭率先“试水”公共预算改革，后来形成 “参与式预算”——— 人大代表和普通民众以民主恳谈为主要形式，“参与”政府年度预算的审查，对政府的 “花钱计划”发表意见并促成预算的修正和调整。这项改革被认为是建立透明、民主的公共预算的发轫，开创了基层公共预算改革之先河。“温岭模式”如任何重大改革先行前的试点一样，一旦时机成熟，就应该推而广之，让改革成果为更多民众所享有。

此外，还须有一批公民志愿者的先行者，以热情、责任和专业精神，带动公众以各种方式推动公共预算民主的进程。广州此次公开部门预算，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一批“预算公民志愿者”们持之以恒的“逼迫”，他们或以《政府信息公开条例》为武器吁求，或以公民身份发出预算公开的申请，或以专业的背景在体制内发挥影响，直至“逼”出一个个预算的公开。

预算公开、预算民主，世界大势，浩浩荡荡，是一场持久战，也是一场必胜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