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士官长制度管窥解放军基层改革

公正地来看，在习主席最近两三年的政策当中，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别人无法想象的情况下推出来的，不论是市场化改革、法治建设、 反腐败，还是正在拟议中的对军队的改革。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中国中心主任李成

在人民解放军的一次高层将领会议上，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讲了鸡蛋与手榴弹的关系。作为人民解放军最高统帅，习近平却用鸡蛋和手榴弹这两样普通士兵每天都要接触的东西为题，直指基层部队中存在的问题。

在习近平的军事讲话中，“基层”、“官兵”、“兵”具有很现频率。“立足实战，深化改革”是习近平的军事战略，而“立足基层，逐步推进”则是习近平实施改革、推进新战略的重要手段。他对基层战力的整合，尤其展现了务实、深刻的一面。在众多线索中，近来在军内外引发热议的解放军士官长制度改革，就是一个颇具代表性的举措。

2014年，解放军出台《军队奖励和表彰管理规定》，将奖励和表彰向基层作战部队倾斜，大幅压缩总部与各领导机关所占比率，志着解放军开始大幅度提升基层部队待遇。同年11月起，解放军开始在沈阳、北京、广州等军区的一些部队试点士官长制度，其内容包括：在建制旅(团)、营、连分别设立了士官长，这些士官长负责部队日常军事训练、管理教育工作。这样一个试点是为全军士官制度改革积累经验。此前不久，北京军区第一期士官长预任对象在石家庄机械化步兵学院结束集训。12月9日，担负解放军士官长制度试点工作的沈阳军区陆军第39集团军某步兵旅召开军人大会，任命36名优秀士官为营、连士官长。

经习近平批准，中央军委印发新修订的《军队基层建设纲要》，于2015年2月1日起施行。稍后，四总部联合发出通知，确定在部分技术岗位开展士官评任专业技术职务试点工作，并制定下发了《士官评任专业技术职务试行办法》。以往只能由军官和文职人员参与评任的专业技术职务，开始向基层官兵敞开大门。此次试点选择在装甲技师、舰艇机电技师、航空机务技师、导弹测试技师、护士5类岗位进行。士官专业技术职务设置为工程技术、卫生技术两个职务系列，评任专业技术职务应先取得专业技术资格。评定初级、中级、高级专业技术资格的，应分别达到国家规定的学历、资历等条件，并通过国家和军队统一组织的等级资格考试，严格按相关程序进行评定。评任专业技术职务的士官，待遇保障水平将相应提高。

2015年3月15日，全军首批士官长上岗。3月26日，国防部发言人耿雁生称，按照军委部署，前述士官制度改革工作今年还要进一步扩大试点范围，同时继续深化研究论证工作，为积极稳妥地推进我军士官制度改革积累经验。同月30日下午，总参谋部举行高级士官晋升军衔仪式，来自总参5个部局的20名高级士官被授予一级军士长军衔。

这一连串举措的意义何在？人民解放军为何要设立士官长制度?我们不妨对士官制度发展史进行一个简单的回顾，探寻庐山真面目。

世界军事史上，士官制度已经走过了500多年的历程，最早出现于15世纪末的法国军队，而后传遍欧洲、美洲和世界各地。在欧洲近代早期的军队中，真正维持基层战斗力的是军士长。从拿破仑战争到普法战争，伴随着现代兵役制度和动员制度的发展，军队规模空前扩大，形成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的格局。尽管拿破仑最终败走滑铁卢，军士长阶层却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该阶层日趋成为基层小战术单位的凝合剂，并构成了军队技战术骨干群体。

士官编制规模是军队职业化程度的标志之一，是部队武器装备发展水平的客观反映。如今，士官队伍在各国军队建设和作战中都具有独特地位和作用。在纷纷裁减军队员额的大背景下，士官在总兵力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目前，世界上已有90多个国家军队的士官规模超过总兵力的50%。外军士官工作岗位遍及领导管理机关、野战部队及军事院校，主要担任技师、会计、秘书、军需给养员、通信联络员等职，是部队的专业技术骨干，有的甚至负责重要高新装备的使用维修和高级机密管理。

很多国家的军队在各级司令部专门设置一位军士长担任指挥官的助手和“士兵顾问”，是士兵的直接管理者和领导者，相当于我军正在试点的“士官长”。美军各军种司令部设置一位总军士长（军衔为一级军士长），负责本军种士官的发展规划，向军种指挥官报告士官队伍建设情况和使用建议；营、旅、师等司令部的军士长（军衔为一级军士长）负责管理本部队的军士，协助指挥官处理任务分配、士兵晋升等事务。他们可召集士官开会，讲授训练、礼节、纪律、卫生及服役常识，交流行政管理经验；可根据指挥官的授意检查本部队的各项活动，指出存在的问题，提出纠正措施。连军士长（军衔为二级军士长）相当于“助理连长”，负责连队的训练、行政管理及其它杂役工作。

许多士官取代了原先的军官岗位，如美军、英军中的参谋军士、人事军士，日本自卫队中负责处理军民关系的联络军士等。美军士官学校的管理、训练和保障等由士官队伍主导，很多士官学校的校长和教员都是清一色的士官。

实行士官长制度是军队建设走职业化路子的必然要求，在组织制度上学习借鉴国际上的成功经验，一是有利于解决基层单位忙乱低效的问题。士官长的出现，为基层军官减负，使其专注于战法和指挥问题上。二是有利于提升士官队伍的自我认同感。随着士官长管理权限的获取，他们的才能得到充分发挥、激情得到充分释放、待遇得到相应提升，增强了他们的存在感、自豪感，也增强了士官队伍的吸引力。三是拓展了士官队伍的发展空间。各级士官长岗位的设立，让一些进取心强的士官看到了宽阔的奔头，容易形成活跃向上的内部竞争环境。四是可为军官队伍的改革提供条件。原先由军官担负的部分职责剥离给士官长后，可以促使军官能力素质的转型。原先由军官任职的部分岗位交付给士官长后，可以缩小庞大的军官队伍，优化军事力量结构，减小人力成本。

从这个历史角度看，这一次的军士长改革试点，带有远超出军士长本身的重要性。它有可能引发中国军事学说研究的大转型，实现从军事技术转型研究到军事事务转型研究的升华。同时，军改的侧重点也将越来越注重基层战力建设。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事之成，在行不在言。行之远，在实不在虚。这是提升战斗力的不二法门。这种做法从外部看，或许卑之无甚高论，但一经成功，就会奠定百年强军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