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基地和承包地分开、搬迁与土地流转分开，在依法、自愿的基础上，以宅基地置换城镇房产、以土地承包经营权置换社会保障”。这种由浙江省嘉兴市创造的"两分两换"试点模式，让农民的生产和生活资料变成“有价资产”，实现“民有、民享”，既集约利用了土地，又保障了农民的合法权益；既增加了农民财产性收入，又解决了农民的社会保障问题；既对现有农村土地制度进行了改革创新，也为破解我国城乡二元分割对立难题做出了有益尝试。

让农民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现年46岁的七星镇大树村四组村民陶卫明一家三口住在镇上的小区公寓内。走进老陶家，里面完全是城里人的装修模样，洁白的瓷砖拖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42寸的液晶电视，家电、抽水马桶等一应俱全。

"这是我原来的老房子换来的，共101平方米，三室两厅两卫，这样的房子有两套。"老陶说，去年市里搞"两分两换"，用自己的老房子来换镇上的公寓房，根据政策，每个人可安置40平方米，独身子女按两个人算，每户再增加60平方米，自己一家可以拿220平方米的房子，所以选择了两套，不足面积补了现金。

老陶说，拿这两套房子他基本没掏钱，原来的房子评估13万元，每人补贴5.1万元，加上其他各种补助又拿了七八万元。全部加起来，基本上和买两幢房子的钱差不多，自己掏的是装修钱，花了10万多元。现在的房子因为是商品房，每平方米值2500元，资产增加了40万元。

还让老陶高兴的是，他原来每年还要打理自家的4亩地来保证口粮，现在不用再到地里干活，口粮一点不用愁，这归功于"两分两换"制度中的土地流转。

老陶说，4亩承包地的经营权交给了镇里的土地流转中心，自己当年能拿到一亩一年700元的租赁费，并且以后每年再增加50元，等到2028年这轮土地承包结束，平均下来大概一亩每年可以拿到1200元。

“这些钱买我们的口粮足够了，过去我们一亩地干一年算下来也就挣个四五百块，现在不用干农活了，拿的比以前还多。”现在老陶在城里开出租车，妻子则在当地工厂打工，每年的收入有10多万元。

对于这样的"两分两换"，大树村委会主任陈连荣说老百姓很欢迎，因为一算账都觉得合算。他说，大树村是去年12月18日公告置换，到现在全村406户全部拆了，246户搬到了新居，还有160户租着房子，等新房造好后搬进去。

关键要尊重农民意愿

据半月谈记者调查了解，嘉兴各乡镇正在进行的"两分两换"试点，虽然因实际情况不同，具体政策和做法有区别，但总的原则是一致的，就是坚持在依法、有偿、自愿的原则下有序推进。

一是充分尊重农民自己的意愿。从全市试点乡镇调查问卷的情况看，农民对"两分两换"的支持率均在90%以上。

二是坚持从实际出发，不搞一刀切，多种模式推进。大桥镇党委书记张善根说，"两分两换"既允许换现房、土地经营权入股换保障，又允许只选择其中之一，适应了各地不同的发展水平和群众要求。

三是财政和政府提供融资支撑，实现"房等人"、"流转金等人"，让老百姓看见实实在在的利益。金融支撑是实现"两分两换"的重要前提，目前嘉兴市各试点乡镇注册资金已达12.65亿元，融资规模达22.5亿元。

四是充分保障农民合法权益。余新镇党委书记毛扣军说，镇里土地流转每亩一年给农户租赁费600元，租赁费每3年提升10%，租赁费按年结算。考虑到物价上涨因素，农户也可不要钱，每亩保证600斤稻谷。宅基地可以异地置换政府统一规划建设的联排别墅，也可以按照"拆一还一"的政策，选择已建成小区的公寓房，还可以按照每平方米1000元的补偿直接拿现金。同时推荐男51～60周岁、女46～60周岁的人员就业，每年用工100～150天；61岁以上的人员还享受每月100～200元不等的生活补助。

如何保证实施过程中的收支平衡？被称为"两分两换"创始人的嘉兴市委书记陈德荣说:一是来自宅基地置换后腾空出来的土地可做工业用地和商业用地；二是土地流转后，吸引社会资本投资现代农业，大大提高土地经营效益。

破解二元对立难题

嘉兴市在全市13个试点乡镇实行"两分两换"只有一年多时间，但目前已经产生了多重效应:

农村整体布局得到优化。目前试点农户居住的布局城镇集聚度一般都在50%以上，农村建设规划布点大幅减少。

农村投资消费得到拉动。今年嘉兴市"两分两换"计划吸引4万～5万户农民参与，以每户投入10万元计，将直接激活农民自身投资消费40亿～50亿元。再加上装修、家用电器采购等，预计一年拉动投资和消费100亿元左右。

土地节约集约效果明显。当前嘉兴全市农村户均宅基地达0.96亩，据测算，如果全市855个行政村、17017个自然村都能有效实现宅基地置换复垦，就可增加土地60万亩，加上"通村达户"道路占地40余万亩，两者可增加土地100万亩，这将有效缓解嘉兴发展的土地瓶颈问题。

新市镇和现代农业发展空间得以拓展。由于人口集聚，新市镇集中，道路、电力等各种要素资源得到有效利用。同时土地二次流转有效带动了农业规模化经营，加速农业转型升级，为农业现代化奠定了基础。

嘉兴市委书记陈德荣认为，城乡二元对立，不仅是我国当前面临的难题，也是发展中国家面临的难题。嘉兴市作为沿海发达地区，去年全市人均GDP已突破7500美元，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和农民人均纯收入已分别达到22481元和11538元，已具备在这方面进行大胆探索的条件和可能。

没有民有，何谈民享？陈德荣说，"两分两换"最大的好处就是把农民的生产和生活资料变成"有价资产"，是农村分配制度改革的重大探索，也是农村生产力的再次解放。

急需政策支持和法律完善

由于受到普遍欢迎，目前嘉兴市的试点工作已出现跟不上农民需求的状况。但地方政府官员和试点工作人员与半月谈记者交流中认为，这项试点要全面推行，还需要国家政策支持和法律完善。

一是需要中央长期稳定对土地复垦给予补贴等惠农政策。大桥镇党委书记张善根认为，中央应继续加大在这方面的补贴力度，如财政有困难，即使不再增加补贴，也应保证现有政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变。

二是需要加大对投资现代农业企业的支持力度。嘉兴市玉粮农产品有限公司总经理钟玉良说，现代农业是资金密集型产业，虽然预期收入稳定，但前期投资多，周期长，收益相对较小，许多工商资本不大愿意进入，所以，政府应该出台政策，加大对农业企业的扶持力度，吸引更多工商资本投入到现代农业。"土地流转，前提是需要流转土地能产生效益，使得流转资金能够源源不断，保证农民增收"。

三是必须完善土地流转的相关法律。嘉兴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徐静霞说，土地流转只是租赁权，而不是物权，前者是可以毁约中止的，一旦农民提出反悔，就有可能使得投资企业产生损失，给社会带来新的问题。

四是必须有效解决农村传统文化的传承问题，防止在"千城一面"之后再出现"千村一面"。（记者 郭献文 裘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