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张春桥的批示,1970年1月20日,一份《关于上海县、金山县有人借讲革命故事为名,破坏革命样板戏的情况调查》(以下简称《情况调查》)完成。《情况调查》将这件事提到捍卫革命样板戏和破坏革命样板戏的阶级斗争高度,体现了张春桥的意图。张春桥亲自起草了一份文稿,1月23日,他在将文稿传送上海市革委会的同时,给徐景贤、王少庸、马天水、张敬标、张宜爱等市革会领导写了一封信,“希望你们多多修改,如同意,请印市革会文件,并登《支部生活》,如感到《支部生活》刊期长,同时登工人造反报如何?刊登时,可以改成编者按。”次日,张又在信后加了一句:“在发下去之前,我再看一遍清样。”
1970年1月25日,经张春桥起草并审定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70]5号文件发布。文件转发了《情况调查》,印了2700份,发至上海市各级革命委员会。文件要求各级革委会的“每个委员至少都要读一遍,并且在革委会的会议上正式讨论一次,并把你们的意见报告我们。”张春桥在文件中强调:“我们所以郑重其事地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并不是小题大做。这是一个很大的题目。”他用极富煽动性的语言写道:“亲爱的同志们!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进行三年多了。有些同志认为,已经差不多了,可以歇一歇了,至少可以少管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了。保卫革命样板戏,批判周扬、夏衍、田汉、阳翰笙‘四条汉子’,那是文艺界的事,同我没有多少关系。果然是这样吗?洪富江、施春年来给我们上课了。这一堂课……告诉我们:阶级斗争并没有熄灭。你想歇一歇,人家可不歇;你不管文艺,文艺来管你;你不批判‘四条汉子’,‘四条汉子’就跑到你家门口大肆放毒,而你居然还兴高采烈地替他叫好,这究竟算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呢?难道不值得我们所有的革命同志好好想一想吗?这类事,不是发生一件,也不只是上海县、金山县有,别的县也有。难道我们能够容忍这种现象继续下去吗?”
所谓严重问题
上海市革命委员会文件转发的《情况调查》,罗织了洪富江的“严重问题”:借讲革命故事为名,竭力歪曲、丑化杨子荣的英雄形象,严重破坏革命样板戏,在群众中造成极为恶劣的政治影响。令人不能容忍的是,这个“故事员”完全不按《红旗》杂志发表的十月演出本讲述,而是编造了许多庸俗低级的情节,大肆卖弄噱头,哗众取宠。
故事员队伍是上海郊区在“四清”后“文革”前,根据中央关于用社会主义思想占领文化阵地的要求建立的,每个大队和有条件的生产队都有。那些故事员大都是有文化的知识青年,通过审查考核、组织培训。而洪富江并不是故事员,他文化较低,年龄较大,是一个民间艺人,主要在乡村小会场说沪书。他看不到《红旗》杂志,当然不可能严格按《红旗》杂志发表的演出本讲故事。至于编造情节、卖弄噱头问题,这在说书艺人是很正常的,当然这里面有健康的也有不大健康的,洪富江讲《智取威虎山》也属这种情况。但《情况调查》却指这些为“放毒”或“破坏”。
例如,在描写杨子荣时,说他“肩膀阔、胸脯厚、耳朵大,生得一双虎目。”甚至把英雄杨子荣与匪首座山雕相比,说“座山雕的门槛精到九十六,杨子荣的门槛精到九十七,这叫‘棋高一着,伏(服)手伏(服)脚”。讲《打虎上山》一段,说“杨子荣跨上青鬃马,连打三鞭”,“为啥不打一鞭,不打两鞭,不打四鞭,也不打五鞭呢?……这叫拍马三!”这时引起哄堂大笑。《情况调查》认为这“尤其恶毒”,“竟敢污蔑杨子荣‘拍马三’(即‘拍马屁’)。”最后说到“活捉座山雕”,洪富江又把杨子荣说的“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篡改为“座山雕,今天叫你看看我杨子荣的厉害!”这些都被认为极力贬低伟大的毛泽东思想哺育英雄成长的作用,极力丑化无产阶级革命英雄的形象。
又如《情况调查》说洪富江“对反面人物编造许多庸俗低级的情节”:在讲“计送情报”一段时,从杨子荣担任值星官,带领一批小土匪操练说起,“杨子荣对小土匪说:看到一发绿色信号弹,就要‘向前跑’;两发绿色信号弹,就要‘加快跑’;三发绿色信号弹,一定要‘拼命跑’,并且关照不准朝后看一看。看到红色信号弹就停止前进。”“当杨子荣连打三发信号弹,这批小土匪个个拼命穷跑,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中横里断气。”“有的小土匪跑得裤带也崩断了,有的拎着裤子跑,有的裤子掉下来也只好拼命跑。”还胡说“有的小土匪跑得屎尿都拉在裤裆里了。”由于他绘声绘色,场内笑声不绝。说到“百鸡宴”一段时,先是形容土匪们狼吞虎咽的情节,最后插出一句:“一个个吃得饱透饱透,上撑喉咙,下撑臀拱(肛门)”。《情况调查》认为故事员是用这些庸俗低级的情节,“以达到破坏革命样板戏的目的”。
最近笔者邀请原上海县文化局的几位同志在七宝镇一茶馆座谈,说起当年的事,似有隔世之感。几位老同志说,像洪富江这样说书,在那时是很正常的,即使今天明星艺人的演出中,也有噱头之类俗文化的东西。说他反党、搞破坏,是“笑里藏刀”,没有人相信,当时下面讲“洪富江触霉头”,但大家不敢说实话。
您可能对这些感兴趣: |
|
共有评论0条 点击查看 | ||
编辑:
王钻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