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咏雪词就是毛泽东1945年10月7日抄赠柳亚子时所说“初到陕北看见大雪时”所作,即1963年经作者亲自校订而确定的“1936年2月”。笔者在一篇比较咏雪词和游泳词(即《水调歌头·游泳》)的文字中强调:咏雪词的写作是一个时代(国共十年内战)终结的压轴,另一个时代(国共合作抗战)起始的开篇。作者选择重庆谈判结束之际书赠柳亚子,自然有柳一再求索的因素,更重要的是,藉此对又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开端发出先声。它所引发的一场别开生面的不同营垒之争,无疑具有丰富的内涵。咏雪词有无帝王思想,见仁见智(以毛晚年的作派,王芸生当年的责难确为卓见),然其气魄确非常人所能具有。总之,无论从何种角度衡量,咏雪词作为毛泽东诗词首屈一指的代表作,毋庸置疑。
四首五言律真伪间杂
毛泽东1965年7月致陈毅专门谈诗的信中,有“我对五言律,从来没有学习过,也没有发表过一首五言律”的表示。以此为据,有论者对收入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集》中所收四首五律之真伪提出质疑。
笔者的看法是:《看山》有作者手迹为据,归属应无疑义;《挽戴安澜将军》情况较为复杂,尚无法断定;《张冠道中》与《喜闻捷报》确系伪作。试分别缕述于下:
《看山》全篇如下:
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
飞凤亭边树,桃花岭上风。
热来寻扇子,冷去对佳人。
一片飘鹞下,欢迎有晚鹰。
现存毛泽东书写的两幅墨迹,与正式发表稿相较,颈联下句“冷去对美人”改为“冷去对佳人”,一字之易,可见作者讲求格律的精神。此诗以杭州近郊诸名胜入篇,“美人”指美人峰,但此句第四字须用平声,遂于定稿时易为“佳”字,以“佳人”暗指美人峰虽不及原句直接,但违律毕竟为诗家所忌。对毛所说的“从来没有学习过”还当顾及语境,多半是出于自谦,不可当真。试问倘真“从来没有学习过”,怎么可能为陈毅改写完全合乎格律的《西行》呢?据陈毅家属透露,经毛改写的《西行》,其颔、颈两联是毛妙用比兴的神来之笔,绝非俗手所能写出。
《五律·挽戴安澜将军》全篇如下:
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
师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
浴血东瓜守,驱倭棠吉归。
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
《挽戴》的刊本标为“根据一九四三年戴安澜将军追悼会挽联挽诗登记册刊印”。戴1942年抗击日寇殉国,国民政府为其举行隆重葬礼,国共要人均有诗联哀挽。登记册上的此首五律署名毛泽东,则作者归属似应无疑。但毛在1965年既已明确表示“没有发表过一首五言律”,质疑也就不为无故了。笔者在一篇论及此诗归属的文字中以“从广义的角度看,写在供他人阅览的登记册上也可以算是‘发表’,但从出版学的意义上讲,似乎也可以认为这不算是发表,至少可以认为这不算是正式发表”为由,使两者的矛盾得到了统一。但细想来,如此解释终究较为勉强,毛泽东作这番表示时是否对于“发表”有如此细微的区别?博闻强记的毛泽东是否也有百密一疏的遗忘?或者此诗确系他人所作?有论者以为此诗系董必武所作,根据是董系当年中共驻重庆的首席代表(周恩来为参加整风运动而奉召返回延安),又是擅长五律的高手(毛在同一封信中向陈毅表示:董老善五律),其风格亦颇相近。
毛泽东1940年代初表示过“没有诗兴”,却又出现这样一首此前从未有过写作实践的五律体式的挽诗,从创作的一般规律而言,人们的置疑确有其故。但仅此尚难断定为董之代笔,还须披露更多那一时期的相关资料,特别是关于董必武的相关资料,才可能作出切实的判断。笔者曾在一篇发表过的文字中下过《挽戴》“出自毛泽东之手毋庸置疑”的论断,看来是过于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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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冯锡刚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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