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逆案始末,钱龙锡、袁崇焕与阉党
崇祯二年三月,崇祯帝钦定逆案,将二百五十八个官员列为附逆魏忠贤者入罪。大学士韩鑛、李标、钱龙锡等参与确定涉案人员,后因袁崇焕入狱以后,史载群小(阉党)意图报复钱龙锡,于是利用袁崇焕之案策划制造一个新的逆案,《国榷》和《明史》的记述如下:
“崇祯四年正月右春坊右中允兼翰林院编修黄道周奏救钱龙锡调外。初。逆璫一案。诸奸憾龙锡。欲借袁崇焕亦起一逆案以相报。因龙锡以罗及诸臣。周延儒温体仁实主之。欲发自兵部。而尚书梁廷栋实与谋。旋悔不肯任。又上英断。不能遽起大狱也。至是道周疏上。延儒意稍解。”(《国榷》5552页)
“崇祯四年五月释故大学士龙锡狱。戍定海卫。”(《国榷》5563页)
“……帝遂遣使逮之(钱龙锡)。十二月逮至,下狱。复疏辩,悉封上崇焕原书及所答书,帝不省。时群小丽名逆案者,聚谋指崇焕为逆首,龙锡等为逆党,更立一逆案相抵。谋既定,欲自兵部发之,尚书梁廷栋惮帝英明,不敢任而止。乃议龙锡大辟,且用夏言故事,设厂西市以待。帝以龙锡无逆谋,令长系。”(《明史·列传一百三十九》)
大意是阉党因为逆案衔恨报复钱龙锡,想借袁崇焕的案子制造大案,计划从兵部发起,因为梁廷栋不肯而中止。可以看出阉党(如果有)虽然谋划了一下,但最终是没敢付诸行动。这个半途中止预谋对袁崇焕起了什么影响,又有没有冤枉钱龙锡,袁崇焕的案件又是如何牵连到钱龙锡的,不妨从钦定逆案说起。
崇祯二年正月,崇祯皇帝开始对魏忠贤余党的清洗,参考《国榷》的记载:
“庚辰(正月二十四)。召大学士韩鑛李标钱龙锡吏部尚书王永光定逆案。谕曰。朕欲定附逆入罪。必先正魏崔客氏首逆。次及附逆者。欲分附逆。又须有据。今发下建祠称颂者疏。卿等密与王永光左都御史曹于汴在内阁评阅。如事本为公而势非得已。或素有才力而随人点缀。须当原其初心。或可责其后效。惟是首开谄附。倾陷拥戴。及频频颂美。津津不置。并虽未祠颂而阴行赞导者。据法依律。无枉无徇。卿等数日内确定。不许中书参与。阁臣看详讫。分款书名。再同刑部尚书乔允升。据依律例各附本款。寻有谓永光依附。遂辞不入。初。逆璫处后。即因台谏言定逆案。大学士韩鑛端而厚。钱龙锡和而谦。不欲广搜树怨。仅列四五十人以请。上大不悦。再令广搜。且云皆当重处。轻则削籍。阁臣又以数十人呈进。上怒其不称旨。命分称颂赞导速化。且云。忠贤一人在内。苟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其内臣同恶。亦当入之。阁臣以外廷不知内事对。上曰。岂皆不知。特畏任怨耳。阅日。召阁臣入。指黄袱所裹若干曰。此皆红本。璫实迹也。宜一一案入之。阁臣知势难遗漏。乃曰。臣等职司票拟。三尺法非所习也。上召问吏部尚书王永光。对曰。吏部只谙考功法耳。不习刑名。遂召刑部尚书乔允升据律定罪。”(《国榷》5468页)
“壬子(二月二十五)。召阁臣及刑部尚书乔允升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于平台。问张瑞图来宗道何不在逆案。……问贾继春何以不处。……于是发原奏并前红本未入各官六十九人。各令酌定。于是案列甚广。几无一遗。”(《国榷》5471页)
钦定逆案一开头是由大学士大学士韩鑛、李标、钱龙锡和吏部尚书王永光进行,不久王永光被指依附魏忠贤,于是不再参加。韩鑛和钱龙锡都不愿意打击面太大,仅列了四五十的名单交给皇上,皇帝嫌少,很不高兴,阁臣只好又加了数十人,皇帝还是不满意,不但要求分门别类,而且要求把逢迎魏忠贤的也算在内,不但追究外廷大臣,内臣一样追究。并且拿出魏忠贤的有关实证,让他们一一把人加进去。这件事对阁臣来说是很为难的,他们百般推脱,最后决定由刑部尚书乔允升定罪。审定逆案的过程中崇祯始终是很关心,还亲自动问其中几个可能遗漏的人,结果把善待李选侍的贾继春也扔进去了。可以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崇祯在主持和推动,虽然口头上说是“据法依律。无枉无徇”,但是很显然他是不愿意放过和魏忠贤有关的任何一个。最终也是由他亲自决定,拟定了人选。如果不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很有可能一开头罗列四五十人就可以结案,绝不至于牵连到二百五十八人。三月十五日最终定案,涉案人员从廷臣到内臣,从京官到地方官,从文官到武将全都包括,整个朝廷来了一场大清洗。
“己亥(三月十五)。谕曰。竖逆魏忠贤。狷狡下材。备员给使。倾回巧智。党籍保阿。初不过窥颦笑以市阴阳。席宠灵而饕富贵。使庶位莫假其羽翼。何蠢尔得肆其毒痛。乃一时外廷朋奸误国。实繁有徒。或缔好宗盟。或呈身入幕。或阴谋指授。肆罗织以屠善良。或密策合图。扼利权而管兵柄。甚至广兴祠颂。明效首功。倡和已极于三封。称谓浸疑于亡等。谁成逆节。致长燎原。及朕大宝嗣登。严纶屡霈。元凶逆孽。次第芟除。尚有饰罪邀功。倒身蹿正。以望气占风之面目。夸发奸指佞之封章。迹其矫诬。乌容错贷。朕鉴察既审。特命内阁部院大臣。列拥戴谄附建祠称颂赞导诸款。据律推情。再三订拟。首正奸逆之案。丽于五刑。稍宽胁从之徒。及茲三尺。其情罪轻减者。另疏处分。此外原心宥过。纵有遗漏。亦赦不问。其案自魏忠贤客氏磔死外。曰首逆同谋六人。……依律谋大逆减等拟斩。曰结交近侍十九人。……俱谄附秋决。曰结交近侍次等十一人。……俱遣戍。曰孽军犯三十五人。……曰谄附拥戴军犯十五人。……曰结交近侍又次等百二十八人。俱配赎。……曰祠颂照不谨例冠带闲住四十四人。……”(《國榷》5473~5476页)
这样严厉的搜罗和定罪导致阉党对参与审定案件的人有所痛恨,这本来是很正常,然而回避不了的是逆案本身其实是崇祯皇帝一手导演,钱龙锡也好韩鑛也好,只不过是听命而为,皇帝提供了足够的证据,兼之以逼迫催促,他们很不得已的完成了这个任务。这样的处境在他们受命审定逆案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是众所周知了。当然我不是要给后来袁崇焕案件中“阉党构陷钱龙锡”这个命题去掉挟恨报复的动机,而是说如果要推翻逆案,首先要面对的必然是对魏忠贤及其党羽恨之入骨的崇祯。
而利用袁崇焕与钱龙锡推翻逆案的条件必须有三个:袁崇焕是东林、毛文龙是阉党、作为首辅的钱龙锡是罪魁祸首。事实上前两个条件全都不成立,而事发之后钱龙锡最终经过会审被认为并非主谋,所以将袁崇焕杀毛文龙事件牵强成为党争工具的可操作性极低,就连当时的当事人也没有这么做,“惮帝英明,不敢任而止”(《明史·列传一百三十九》)。
袁崇焕投靠魏忠贤,可以从天启六年说起。天启六年十月,袁崇焕疏颂魏忠贤;天启七年四月七日,袁崇焕请立生祠。
作者:
长平长恨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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