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的宗教改革
当代人已经认识到,与其说英国革命是所谓“资产阶革命”,不如说是一场宗教革命来得确切。13世纪以来,宗教问题成为英国社会变革的枢纽。这倒不是因为英国人格外虔诚,而是因为宗教问题从根本上涉及英国对欧洲大陆的独立性,并在英格兰与苏格兰、爱尔兰关系问题上生死攸关。500年来,英格兰与苏格兰至少能够维持“貌合”,而爱尔兰则成为一根致命的肉中刺,这无不与英国宗教改革得失成败有关,对此无论如何强调,均不为过。
伊丽莎白之父亨利八世、同父弟弟爱德华六世,与罗马天主教水火不容。同父姐姐玛丽女王以其血腥作风,使英国人对天主教深恶痛绝,宗教改革问题几无转圜余地。伊丽莎白以其左右逢源又坚持原则的政治手腕,顺应民心而又不走极端,确立了英国国教制度,使外圆内方、兼收并蓄的圣公会信仰,成为英国人区别于欧洲其他国家的特有标志之一。
应予强调的是,英格兰宗教改革从来都不是亨利八世闹离婚的即兴作品。它既为欧洲大陆宗教改革所波及,也是欧洲宗教改革的风暴源之一。英国宗教改革的本质与英格兰民族独立性密切相关。牛津大学神学教授威克利夫(1324—1383)谴责教皇贪欲,主张王权高于教权,支持英国国王没收教会财产,是布拉格大学校长胡斯(1369—1415)以及更晚的马丁·路德宗教改革的先声。
伊丽莎白即位时,由于“血腥玛丽”的偏执,以欧洲大陆为核心的天主教与英国新教之间,争斗十分激烈。英国宗教改革问题与不列颠内战、欧洲宗教战争暗礁交错,凶险万端,一着不慎,英国不仅会卷入欧洲大陆血流成河的大混战,而且也有陷入与信仰新教的苏格兰、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之间的“全面内战”之虞。
这就是伊丽莎白即位时面临的真正挑战。难以想象的是,她竟然选择并且巩固了中间道路,使新教内核与天主教外表取得平衡,从而确立了独出心裁的英国国教体系。
她操纵议会通过法令,称其为英格兰教会“最高管理者”。1571年,她主持定稿《39信条》,编入《公祷书》,沿用至今。《39信条》采取中间立场,持守“广涵”原则,宽容而中庸:与天主教一刀两断,又保留其基本形式;坚守新教要义的“因信称义”,又与加尔文的严酷无情保持距离;对马丁·路德的一些看法保持沉默,对激进的再洗礼派进行批评。这确实是典型的英格兰性格。伊丽莎白以从小在夹缝中求生存的特有敏感和智慧,拆除了英国宗教战争或内战的导火索。
如此,英国摆脱了宗教战争的阴影。在此一时代,欧洲各国因宗教信仰问题大打出手。德意志宗教战争中,1/4到1/3人口丧生;圣巴特罗缪大屠杀引发9年内战,法兰西元气大伤;西班牙对新教徒迫害引发荷兰起义,使帝国最终走向衰落。伊丽莎白女王大获成功,到女王统治后期,新一代成长起来的英国人已习惯于国教制度。英国式的新教,成为英国人区别于欧洲其他国家人民的特有标志。
当然,爱尔兰问题是一个反证。伊丽莎白在爱尔兰的胜利是军事性的,而在宗教和政治上是失败的。那种斩尽杀绝,一人造反、满门抄斩的极端残暴,使爱尔兰问题成为帝国肌体上永远淌血、流脓的部分——这一直延续到当代。对叶芝、乔伊斯、贝克特、萧伯纳的伟大民族而言,伊丽莎白女王完全是另一副嘴脸。如不强调这一点,实为不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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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王立彬
编辑:
刘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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