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持神术的可信性,拳民们在真的中了枪弹后也得强加掩饰。譬如袁昶在《乱中日记残稿》中说,拳民在被真枪打死了后, 大师兄过来查看则说死者“劳累已极,睡着矣”,或者“设法取出枪子,以大声呼其小名,其受伤浅而未死者,或偶活一二,则曰:醒矣,断无死理”;对伤情重不能复活的,“大师兄遍搜其身,或偶携有他物,则曰是爱财,曾抢藏人物,故致死,万不能活矣。”
但是,骗局终究是骗局,在热兵器面前,义和拳的神术统统失效。佚名者的《天津一月记》: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团中人自诩神通广大,有受枪炮者,其师一抚摩即愈,阵亡者,念咒即复活。一日练军出征,团为先锋,一团受枪毙,练军急呼曰:老师速来看师临视。练军曰,老师速念咒。师曰,伤乎,死乎。练军曰,死矣,闻老师有法术,死者可以复活,可速作法。师扭捏曰,人死岂能复生。练军立唾其面,师俯首而去。”
为了给失效的神术圆谎,义和拳当时发明了大量的禁忌,譬如禁止那些“不洁”行为,如沾染女色,抢掠、偷盗财物等等,义和拳认为这些道德的污点会使得神术失灵,这还比较好理解。但另外一些禁忌就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了,譬如天津的义和拳一日忽然下令:“凡铺户居民之有妇女者,七日不可入市,七日不可缠足,男女七日内宜著红衣裤,男女七日内宜蔬食。”而北京的义和拳在攻打北堂时,“令人家烟囱上盖以红纸,又令将粪桶倒置,插纸花于上。”
在神术受挫之下,义和拳往往将他们的失败归于洋人用了义和团禁忌所忌之物,比如说天津租界“各洋楼架大炮甚多,每炮皆有一赤身妇人跨其上”。而对于进攻北京西什库教堂的失利,义和拳则声称:“此处与别处教堂不同,堂内墙壁,俱用人皮粘贴,人血涂抹,又有无数妇女赤身露体,手执秽物站于墙头,又以孕妇剖腹钉于楼上,故团民请神上体,行至楼前,被邪秽所冲,神即下法,不能前进,是以难以焚烧。”
可惜的是,虚幻终究是虚幻,神术本无效,解释、禁忌再多也不过是无用功。
(六)、权威与反权威
在义和拳蜂拥进入北京后,清廷试图将义和团归入其统辖和调度之中,这便有了拳民们赴庄王府“挂号报道”的闹剧。不仅如此,直隶各地也竞相效仿,将拳民编成乡团,也被称为官团。清廷宣战后,更是褒奖拳民为义民,慈禧太后还拿出10万两私房钱发给拳民,以示鼓励。另外,京城还在各地设点发米,这使得更多的拳民们涌入北京。
可惜的是,清廷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那些已挂号或被编为乡团的拳民们并不甘心受官府的约束调遣,就连在端王府“挂过号”的义和拳都直截了当的跟载漪说:“王所遵者皇上,我们遵者玉帝”。对拳民们的不肯受抚、“桀骜相竞”的混乱状况,各地的地方官也是束手无策,直隶提督吕本元就曾感叹说:“拳匪骄抗不驯,官诚无法制也。”
对于义和拳来说,光有合法化还是远远不够的,作为原秩序的冲击破坏者,他们也要树立起自己的权威。据各方记载,在当时的北京和天津街头,义和拳几乎每晚要传下坛谕,或“令家家向东南叩头”;或“令各家烧香点灯,贴红纸条,不准睡”;或命“用红布写'义和团之神位'张之门首”;或“传令各家将烟囱用红纸蒙严,不许动烟火,不许茹荤,三更时在院中向东南方上供馒头五个,凉水一碗,铜钱百文,行三拜九叩礼”;甚至还荒唐地要求妇女不准梳头,不准洗脚,不准出门,不准下坑等等。杨典诰在《庚子大事记》中也说,“义和团民传知各户,每晚门首各点红灯一个,以助神道灭洋之举。故大街小巷,夜间如火龙。”
在这种狂乱的气氛下,义和拳借助屠戮教民的血腥暴力和“降神附体”等各种迷信仪式,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取得了在正常秩序下不可企及的权威,这或许可以称之为一种勃然而兴的民间神权权威模式。对此,吴永在《庚子西狩丛谈》中曾这样记载:“各团领袖,皆称大师兄。……大师兄躬代神位,口含天宪,因此声势赫耀,可以颐指而气使,凡隶该团本域住民,无论富贵贫贱,生死祸富,举出于其一言之下。此职率由地方豪猾充任,其威力远出郡县长官之上。” 李希圣在《庚子国变记》中说:“谓神来皆以夜,每薄暮,什百成群,呼啸周衢。令居民皆烧香,无敢违者。香烟蔽城,结为黑雾,入夜则通城惨惨,有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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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金满楼
编辑:
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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