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为什么要如此大规模,没有理由地杀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难解的谜。鲁迅曾在《记谈话》一文中说:“先前我看见记载上说的张献忠屠戮川民的事,我总想不通他是什么意思;后来看到另一本书,这才明白了:他原是想做皇帝的,但是李自成先进北京,做了皇帝了,他便要破坏李自成的帝位。怎样破坏呢?做皇帝必须有百姓,他杀尽了百姓,皇帝也就谁都做不成了。”
而在四川,关于张献忠为什么要屠川,《蜀碧》上记载着一个流传非常广泛的故事:
张献忠小时曾经跟随父亲赶着一头驴,到四川内江贩卖大枣。来到集市上,便顺手将驴系在一个大户人家门前的石牌坊上。待卖完枣回来牵驴时,却发现乡绅的家奴正在用鞭子抽打他家的驴。张父走上前去制止,见到自家的驴把乡绅家的石牌坊拉了屎尿,弄得很脏,便赶紧赔不是。但该家奴就是不依不饶,在此家奴的逼迫下,张父只得忍气吞声地把驴粪和驴尿收拾干净。这一侮辱性事件,自始至终被张献忠看在眼里,深深地刻进他幼小的心灵。于是他临走时,发誓说:“我复来时,尽杀尔等,方泄我恨!”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民间的版本:
一次,张献忠的部队驻守在湖北与四川交界处,有一天张献忠走出军营在山脊上大便。排完大便后,张献忠顺手就在四川境内扯了一把草,来擦屁股。没想到他抓的是一簇荨麻(又称蠚麻),顿时痛得他直叫。于是他伸手到湖北境内又扯了一把草来擦屁股。这一回,湖北的草柔软而轻松。于是乎,从此张献忠就因为四川而同四川人结下了冤仇:“川人之凶,连草都如此,我就从这里杀起。”所以,当张献忠占领四川后,就来了一个屠蜀。
民间的传说只能一笑了之,并不可信。我们也没有找到鲁迅所说的张献忠屠川是报复李自成的证据。但透过这二个故事我们还是可以明确两点:其一,张献忠确有极强的报复欲与变态的心理;其二,四川人长久以来都对张献忠的残暴感到不可理喻。
张献忠的心理变态是常年在刀光剑影,鲜血四溅的生活中的必然结果,这固然也是造成大屠杀的原因之一,但如果仅从个人性格因素上去理解四川人历史上最大的灾难,我们就很难揭开历史的真相,还原其本来的面目。
巴蜀历史研究学者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四川历来就是全国统一和民族复兴的根据地,秦灭六国,刘邦建立汉朝,隋统一中原,无不以四川作为根据地而展开。张献忠不可能不知道四川的重要性:入川建立根据地,攻可出汉中定西北,下长江定江南,重演隆中对的策划;退则可割据一方。
但明朝的四川并不欢迎张献忠。张献忠是陕北大饥荒的产物,四川经历了蒙古的屠杀之后,近300年的休养生息又回到了历史上“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时代,富裕殷实的川人从理智上对动乱有着天然的抗拒心理。更为重要的是,在明代,经过理学的熏陶,中原大一统的儒家观念已成四川文化的主流,民间与官府之间在价值取向上的高度一致,对“流寇”必然加以阻击。那些振振有词地说四川人夹道欢迎张献忠到来的历史学家,只不过是300年后一种虚幻的呓语。
在我看来,对文化的嫉恨,没有根据地,数十上百万军队四处流窜而与民争食,“天下未乱蜀先乱”而蜀不从乱,帝王梦的破碎是张献忠屠川的根本原因。四川太让他失望了。
公元1679年,清军攻陷重庆,张献忠的余部退往贵州,十多万军队消失在崇山峻岭,茫茫雾霭中。四川曾经有过的5000年文明也从记忆与典籍中变得漂浮不定,渐行渐远,它的再现将是又一个漫长的300年,直到三星堆与金沙的破土而出。而四川人作为一个群体形象,他的个体特征将不复再现,他的识别标签只具有地理上的,而不具有文化上的意义。一种新的,连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而又为人称道的移民文化即将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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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梁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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