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规模户外和室内消杀是否必要?一文读懂盲目消杀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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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规模户外和室内消杀是否必要?一文读懂盲目消杀的危害

文/张洪涛 美国药理学博士 凤凰网《肿瘤情报局》特约专家

核心提要:

1. 目前抗疫进入“吃劲”阶段,一些地方加大了环境消杀力度。但是,世卫组织不建议在室外进行大规模消杀,户外消杀也并非逆转疫情的关键。有研究结果表明,要想让唾液中的新冠病毒失去90%的活性,夏季阳光照射6.8分钟或秋冬季节照射19分钟即可达到效果。对于个人,严格要求佩戴口罩便可以大大减少病毒排放,有效防止病毒传播。目前没有任何地方,有大规模户外消杀的必要。

2. 相对于室外,病毒在没有紫外线照射的室内存活时间更长,可达8天。而室内环境中可能存留的只是病毒的“尸体”,不能仅靠核酸检测结果就来判断房间内是否有感染。结合目前的感染隔离措施,在感染者结束隔离时间回家后,室内病毒已经失活;即便没有失活,感染者自身已经建立了免疫保护,其实没有必要进行消杀。

3. 根据美国密歇根大学的一项研究,病毒通过物体表面传播的概率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千分之一。盲目进行室内外喷洒消杀,尤其是使用未经稀释的高浓度消毒液消杀,可能刺激甚至损伤眼睛、呼吸系统或皮肤,对健康有害。世卫组织更不建议直接向个人喷洒消毒液。如果因为室内被病毒污染严重而必须消杀,可采用目前比较高效的、安全的二氧化氯。

4. 过度恐惧势必会导致资源浪费,危害环境与个人健康。同时,我们也应防止不法分子利用疫情与消杀,发疫情不义之财,增加民众、企业和国家的负担。

抗疫进入“吃劲”期,环境消杀为何屡成争议焦点

根据国家卫健委的报道,5月23日,内地共报道新增本土病例141例及新增无症状感染者498例。扣除56例无症状感染者转归,当日的新增感染人数为583例,这是两个多月来的新低。

但是,北京依然没有社会面清零;上海虽然保持住了社会面清零,但仍有58+422例新增感染者。抗疫进入到了目前的阶段,为了更彻底地清除病毒,一些地方加大了环境消杀的力度。“户外消杀“,“入室消杀”的合理性,也成为争议的焦点。

5月14日,媒体上关于“某村乱撒消毒片”的消息引发关注,有微博博主称,“小区内到处都是撒落的消毒片,多人已出现喉咙痛、刺眼睛、呕吐等不适症状。”媒体上也有照相,显示某小区街道上有“乱撒消毒片”的情况。

5月20日,媒体上流传的一份视频显示,一位华东理工大学的退休老教授在向居民科普消杀常识的时候,对高频、大剂量的户外雾化消杀提出了诸多质疑,认为其作用不但“微乎其微”,反而会带来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同时建议基层执行人员执行命令不能盲目,要有自己的思考与判断。据介绍,该老教授曾是“研究沙林毒气”的专家。

根据《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第八版)》中的《新冠肺炎疫情消毒技术指南》,环境物体表面消毒, 可选择含氯消毒剂、二氧化氯、过氧乙酸、单过硫酸氢钾等消毒剂擦拭、喷洒或浸泡消毒;室内空气消毒,可选择过氧乙酸、二氧化氯、过氧化氢等消毒剂喷雾消毒。

 身穿防护服的工人在一个封闭的住宅小区消毒

“动态清零”是目前中国的国策,必要的消杀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消杀不能滥用,如何科学、安全地消杀,才是关键。如果不能合理消杀,不但抗疫的效果不佳,还会给人体、环境带来危害。

 5月18日,身着防护服的工人乘电梯对住宅进行消杀

新冠病毒在夏季阳光下只能存活6.8分钟,在秋冬季节也只能存活19分钟,户外大规模环境消杀是否必要?

室外环境消杀的必要性,是争议的焦点之一。

早在2020年,就有研究结果表明,在室外环境中,当有夏至的阳光照射时,只需要6.8分钟,唾液中的新冠病毒就会失去90%的活性[1]。因此,太阳中的紫外线,是最安全,最有效的消毒剂,而且,它还是免费的!

在秋冬季节,太阳消毒的效率会低一些,即便如此,也只需要19分钟, 就可以将唾液中90%的病毒灭活[2] 。正因如此,世界卫生组织“不建议在街道或露天市场等场所采取大规模喷洒或熏蒸措施”。

在有的人感觉中,新冠病毒等于核弹,只要有一颗病毒颗粒,就可以感染整个街道。但事实上,即便是对于个人,也需要吸入足够量的病毒,才会发生感染,这已经从英国的病毒人体挑战实验获得了证明。因此,只有在高密度感染者存在的地区,环境中才会存留足够的病毒数量,成为病毒传染的风险区。

因此,如果一个街道基本没有阳性病例,那么排放到空气中的病毒量极少,即便有,也很快被阳光灭活。户外消杀毫无意义。

如果一个街道有较多的阳性,但已经封闭管理,街道上很少行人,那么排放出来的病毒也很少,户外消杀也毫无意义。

如果一个街道有较多的阳性,而且阳性人员都在大街上自由活动,那么这肯定不是中国内地,因为“动态清零”的政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退一万步,假设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么严格要求戴口罩,将会大大减少病毒排放,是最有效的手段。相比之下,如果进行户外消杀,即便把所有病毒杀死一轮,但是只要还有人员流动,新的病毒还是会释放到环境中,之前的消杀就成为“杨白劳”。

 一位蒙面工人居然在为运河消毒。 这难道不会污染水源吗?

户外消杀也不是逆转疫情的关键措施。 举个例子,香港在2月中旬后发生了严重的奥密克戎疫情,在最高峰5月初时,一天有7万多人感染,但如今每天的新增人数已经降到200人左右。香港并没有实行大规模的户外消杀,也没有静态管理措施,但是已经走出疫情,目前正在逐步开放。

 香港每日新增新冠确诊人数(来源: worldometers )

内地虽然处于“清零”的吃劲阶段,但即便是东部2500万人口的大城市,目前单日新增也只有几百人,其他地方病例更少。因此,目前没有任何地方,有大规模户外消杀的必要。

病毒最长可存活8天,入室消杀是否必要?

入室消杀,是另外一个有争议的话题。不久前,一段江苏徐州睢宁县防疫人员入户消杀的视频引发网友关注,在视频中可以看到,防疫人员将居民生活物品随意处置,消杀过程让人感觉过于粗暴。有上海市民表示,家里有比生命还珍贵的古玩字画,如果防疫人员非要入户消杀,收藏者将用生命来捍卫藏品。入室消杀这件事,已经将很多人推向了防疫的对立面。

入室消杀是否必要?有3个知识点需要先搞清楚!

第一点,与室外相比,室内没有阳光的直接暴晒。 因为缺少太阳里紫外线这个天然消毒剂,室内的病毒会存活得更久一些,尤其对于阳性人员居住过的房间,如果空气流动性不好,空间里病毒的含量会比较高。

第二点,房间里有没有可感染人的病毒,并不能靠核酸检测的结果来判断。 即便检查结果为阳性,但核酸检测只能查到病毒的基因片段,可能发现的病毒“尸体”,甚至都不是全尸,并不能表明病毒仍有感染能力。

第三点,病毒在室内环境中,到底能活多久呢?日本对奥密克戎的研究,表明最长可达8天[3]。

入室喷洒消毒剂,引发了剧烈的争议

有了这三个知识点,很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比如说隔离酒店,前面的隔离者毕业之后,后面很快会有人入住,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交叉感染,有必要对房间进行消杀。

但是,对于感染者自己的房屋,就值得商榷了。 目前,即便是无症状的阳性人员,也要送入方舱隔离,密接者需要集中隔离,等到阳性者转阴康复、密接者完成集中隔离回家,一般都超过了8天,原来的病毒早已经死光了,还有入室消杀的必要吗

即便在特殊的情况下,病毒存活的时间可能超过8天,但是由于感染者已经建立了免疫保护,环境中的残余病毒已经不可能导致感染了,也就没有了消杀的必要。 必须要对免疫保护有信心,全世界之所以推广接种疫苗,不是为了躲避病毒,而是为了未来有可能无所畏惧地面对病毒。疫苗可以形成免疫保护,自然感染,也可以形成免疫保护。之前几十万年,人类没有疫苗、也没有核酸检测,就是靠自然感染形成的免疫保护进化过来的。

消杀剂可能会带来的健康风险。常用84消毒剂吸入过量可致肺损伤,“消毒泡腾片”可污染水源……

如果说户外大规模消杀、入室消杀的必要性不成立,那么为了让内心获得安慰,盲目进行消杀,反而会给健康带来危害。

84消毒液是一种家庭常用的消毒剂,主要成分是次氯酸钠(NaClO)。2021年,《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上报道了两例因吸入过量84消毒剂而导致肺损伤的病例,其中一例发生于2020年4月2日,是一名36岁男子,为了预防新冠而使用84消毒液进行喷洒消毒,约20 分钟后出现呛咳、胸闷气喘,呼吸困难,同时伴有四肢乏力等症状,送入南京市第一医院急诊治疗,当日胸部CT检测,发现双肺有斑片状磨玻璃影,边缘模糊。医院判断患者的肺损伤为84消毒液引发,虽然也进行了一些治疗,但是肺部病变在25天之后才基本吸收 [4]。

像这样的例子,也可见于其他一些媒体的报道。84消毒液必须按比例稀释后才能使用,但是有人以为浓度越高、效果会越好,就直接使用未经稀释的消毒液原液喷洒拖地,也不开窗通风,最后引发肺炎。

如果同时使用84消毒液和洁厕灵,两种化学消毒剂混合之后,就会产生氯气,容易损伤呼吸道,引发剧烈咳嗽或呼吸困难,严重可能导致肺水肿,甚至致命。空气中氯气浓度达到10 ppm, 就会对健康产生急性伤害;如果超过400 ppm, 就会致命[5]。

在特殊情况下,如果因为室内被病毒污染严重,需要及时消杀,在《新冠肺炎疫情消毒技术指南》所列的消毒剂中,最安全的是二氧化氯,它无毒、刺激性和腐蚀性都很小,是最为理想的、高效且安全的消毒剂。

某村“乱撒消毒片”的事件中,居委会发放的是“消毒泡腾片”,其主要成分是“三氯异氰尿酸”。三氯异氰尿酸是一种刺激物,可刺激皮肤、眼睛和呼吸道,大量吸入会导致咳嗽、喉咙痛或呼吸困难。三氯异氰尿酸对水生生物有伤害性,如果大量乱撒在环境中,会渗透到地下,污染水源,改变水资源环境。如果当作垃圾燃烧,三氯异氰尿酸会释放氯气。

 安徽毫州街头,喷酒消毒雾剂的防疫人员

对于目前各地所使用的这几种消毒剂,专业的建议是怎样的?世卫为何明确建议不得向个人直接喷洒消毒剂,有哪些危害?

前面提到,世卫组织不建议在户外进行大规模消杀。世卫组织认为,污垢或垃圾等物质会使消毒液失去效用,对于人行道,由于表面粗燥,化学喷洒不太可能充分覆盖,消杀效果会降低,同时,在户外喷洒消杀,可能刺激或损伤眼睛、呼吸系统或皮肤,反而有害健康。

世卫组织更不建议直接向个人喷洒消毒液。 即便是携带病毒的感染者,直接喷洒消杀不但有害身心,而且也并不会降低感染者通过飞沫或接触而传播病毒的能力。

5 月 17 日,在上海疫情防控工作第186场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疾控中心传染病防治所消毒与感染控制科主任朱仁义介绍了如何从人、物、环境三个方面,对商务楼宇和公共场所做好预防性消毒工作,并同时提醒“日常也不要过度消毒,不要设置人行消毒通道对人体消毒,不要在室内有人的情况下使用机器人等自动喷洒化学消毒剂消毒,也不要使用无人机对室外环境进行消毒,更不要往下水道投放消毒片,这些消毒不但起不到消毒作用,还会破坏环境,对人健康造成伤害。”

 安装在重庆市的这套环形人体消毒系统,据说可以在几秒钟内对人体本身进行消杀。但安全吗?

5月21日,在北京市第341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北京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社区防控组副组长王建辉表示,无论封控区还是管控区,均不需要对室外环境进行大范围消毒,避免过度消毒。

对于“ 入室消杀 ”,官方并没有明确的说法,但是,在5月23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新闻发言人米锋会上表示:“要努力在群众基本医疗和生活不受影响情况下控制疫情,依法依规落实各项防控措施,不搞简单化、一刀切。”

如果入室消杀影响了群众的生活,甚至要逼出人命,那就属于简单化、一刀切,必须要避免。

既要防止“层层加码”,又要防止将防疫做成一门生意,加重群众、企业负担

4月27日,《自然》杂志子刊《暴露科学与环境流行病学杂志》(Journal of Exposure Science & Environmental Epidemiology)发表了美国密歇根大学的一项研究,称 病毒通过物体表面传播的概率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千分之一[6]

环境消杀,是为了防止病毒通过物体表面的传染,即接触传染。中学课本里这样写道:“在事物发展过程中处于支配地位、对事物发展起决定作用的矛盾,叫做主要矛盾。”对于新冠病毒的传染来说,飞沫、气溶胶的传染途径,是主要矛盾;接触传染途径,只是次要矛盾。

对于次要矛盾,我们虽然无法忽视,但不可过度将资源、精力集中在这方面。

抗疫是持久战!由于持久,我们只有相信科学,采取合理的手段和方式。

如果过度“消杀”,不但无必要,还相当于“投毒”,会伤害人体和环境。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如果过度使用消毒剂,损害了绿水青山,破坏了生态,我们是否对得起打下江山的先烈?又是否对得起子子孙孙?会不会成为未来教科书上愚昧的标本?

今年是2022年,病毒已经不是2年前的那个病毒,新闻上也很少看到病毒感染所导致的“大白肺”报道,可是很多人还生活在对两年前那个病毒的恐惧之中,感觉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真把自己当作最后一代,不考虑未来了吗?

因为过度恐惧,就会过度抗疫,不惜浪费、透支未来的资源,做些意义不大、甚至是毫无意义的事,偏离了卫健委、国家防疫部门的政策。这就是层层加码。

同时,我们也要防止有不法分子,利用疫情带来的机会,趁机发国难财,将抗疫做成一门生意。

5月22日,网传江苏省淮安市一社区几家商铺接受消毒时,每家被收取300元。爆料人表示,通知说有密接者在店里买过衣服,需要进行店铺消毒。工作人员到来后,不到一分钟完成消杀,收取费用300元。

极目新闻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涉事社区负责人的回应是,“300元由第三方消杀公司收取,社区未经手。”第三方公司也表示,“300元确实是最低标准”。

暂且不管社区和第三方公司有没有利益输送,《新冠肺炎疫情消毒技术指南》明确指出,“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短暂经过的无明显污染物的场所,无需进行终末消毒。”根据这个指南,哪怕是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到商店里买过东西,都不需要进行终末消毒,密接者进过的商店,需要特殊设备、第三方公司来消毒吗?

 对消毒剂的需求变得如此极端,以至于中国最大的漂白粉公司之一正在满负荷运转以满足需求

5月份快结束了,但是疫情的影响仍然未结束。抗疫需要经济实力来买单,如果经济下滑,我们如何与病毒持久战?如果有不法分子想将抗疫变成一门生意,增加民众和企业的负担,这样不但不会拉动整体经济的GDP,反而会加剧经济指标的回落。

我们终将走出疫情,但我们必须先走出恐惧。

参考文献:

1.Ratnesar-Shumate, S., et al., Simulated Sunlight Rapidly InactivatesSARS-CoV-2 on Surfaces. The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 2020. 222(2): p. 214-222.

2.Schuit, M., et al., Airborne SARS-CoV-2 Is Rapidly Inactivatedby Simulated Sunlight. The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 2020. 222(4): p. 564-571.

3.Hirose, R., et al., Differences in environmental stability amongSARS-CoV-2 variants of concern: Omicron has higher stability. bioRxiv,2022: p. 2022.01.18.476607.

4.李晓冉, etal., 84消毒剂所致吸入性肺损伤的影像表现及二例动态转归.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 2021. 44(1): p. 38-41.

5.White, C.W. and J.G.Martin, Chlorine gas inhalation: humanclinical evidence of toxicity and experience in animal models. Proceedingsof the American Thoracic Society, 2010. 7(4):p. 257-263.

6.Zhang, X., et al., Monitoring SARS-CoV-2 in air and on surfacesand estimating infection risk in buildings and buses on a university campus.Journal of Exposure Science & Environmental Epidemiology,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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