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丨美国国会暴动一周年，特朗普的政变还在进行

文/凤凰网《风向》特约作者 俞霖霞

编者按：2021年1月6日下午1点35分，美国参议院的最高共和党人米奇·麦康奈尔在国会发言，称其反对拜登上台，并为落选的特朗普争取连任。几乎同时，数百名特朗普的支持者振臂疾呼“选举欺诈”，冲破了国会大厦的警戒线。一年过去了，麦康奈尔的话好似一个预兆，如今特朗普及其共和党支持者正在全国各州备战翻盘赛，为下一场大选摩拳擦掌。

核心提示：

1. 特朗普正在扶持共和党候选人参与州务卿的竞选。15名共和党候选人在五个州竞选州务卿，其中有10人坚信特朗普的“选举欺诈”谎言。班农也正在呼吁支持者们逐个选区掌握选举管理，并已渗透到了县级的“拉票员委员会”。除了正面竞争外，特朗普的追随者们还对现任官员进行恐吓，以逼其辞职。美国的选举官员，1/3的人认为自己的工作不安全，1/6的人收到过威胁。

2. 另一种威胁是“选举颠覆”，2021年有41个州提出了216项干预选举、或将选举政治化、刑事化的法案。其中许多试图增加共和党对选举过程的把控。这些法案出现在2020年竞争最激烈的州，也是很可能对2024年大选产生关键影响的地方。比如佐治亚州通过的法案加强了共和党对选举委员会的控制。民调数字也显示，特朗普并没有放松对共和党的控制。

3. 特朗普对2020年“选举欺诈”的宣传热度也一样高涨。与一开始的谴责态度不同，特朗普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些叛乱分子的拥护者，他还利用竞选集会宣传，并要求多州官员为自己的谎言寻找依据。据调查，2/3的共和党人仍然相信在2020年大选中获胜的是特朗普。专家评论，如今共和党的体制机制似乎完全是在为窃取下一次选举结果而运作。他们警告，如果新的联邦防护机制没有建立，下一次推翻选举结果的尝试将更多地依靠颠覆而不是暴力。

人员大换血，为大选清除路障

“为什么特朗普在2020年败北后宣扬‘选举欺诈’闹得沸沸扬扬，但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那是因为在美国，每个机构都由公正的人管理，”俄亥俄州的共和党议员安东尼·冈萨雷斯（Antonio Gonzales）说，“但现在，这些人正在被有计划地一个一个‘清除’。”

换句话说，特朗普和他的忠实支持者们正在谋划2024年大选之战，为胜利之路清除障碍，“人碍”便是其中一个。

特朗普正在扶持一些共和党候选人在各州担任关键职位。现在，这些候选人正在积极参与州务卿（美国各州监督选举的最高官员）的竞选，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成功当选，都将对2024年总统选举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为了当选州务卿，各州候选人正在挑战现任官员，这在对选举尤为关键的佐治亚州最为明显。该州州务卿布拉德·拉芬斯伯格(Brad Raffensperger)现在正面临着与乔迪·海斯（Jody Hice）的艰苦斗争。海斯是一名受到特朗普支持的美国国会议员，也是去年1月6日国会暴乱事件发生数小时后，投票推翻选举结果的147名国会共和党人之一。

▎佐治亚州务卿布拉德·拉芬斯伯格

马克·芬克姆（Mark Finchem）正在竞选亚利桑那州的下一任州长，他也得到了特朗普的支持。芬克姆此前是一名警官，与极右翼极端主义组织“誓言守护者”（the Oath Keepers）有联系（联邦检察官曾指控该组织参与了国会暴乱事件的策划）。芬克姆还曾于1月6日在社交媒体上发过一张国会大厦被洗劫一空的照片，并配文：当人民觉得他们被忽视，而国会拒绝承认猖獗的欺诈行为时，会发生什么？

特朗普扶持的州务卿竞选者还有很多。路透社分析发现，现有15名共和党候选人在五个州竞选州务卿，其中有10人坚信特朗普的“选举欺诈”谎言。

特朗普的忠臣们急于掌控选举的模式已经超越了地方。特朗普时期的白宫高级顾问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正利用他的声势，呼吁支持者们“逐个选区”地掌控选举管理。

拉票员委员会（boards of canvassers），这个通常在县级运作的地方行政小组也成为了目标。在密歇根州，共和党人正将该州许多县里经验丰富的选举官员清除出去。

美国选举方面的主要权威人士对这些迅速的人员变动感到震惊。法律学者里克·哈森（Rick Hasen）表示，他十分担心，如果这些在2020年坚决反对特朗普“选举欺诈”谎言的官员们一个个被共和党人替代，将会发生什么？

“这些官员拒绝听从特朗普的命令，他们的勇气使我们在2020年避免了一场宪政危机，这些人被免职后，我们更难相信下一次总统选举会公平地进行。”哈森说。

除了正面竞争外，特朗普的追随者们还对现任官员进行恐吓，以逼其辞职。

过去一年里，亚利桑那州的民主党州务卿凯蒂·霍布斯（Katie Hobbs）一直受到围攻。从2020年11月开始，霍布斯和她的工作人员就一直被攻击，此后攻势有增无减。在总统选举结果公布后的几天里，特朗普的支持者们聚集在霍布斯家门口，她还曾一天收到三个不同的死亡威胁。

“威胁、骚扰、谩骂，持续不断。”霍布斯说。

▎亚利桑那州民主党州务卿凯蒂·霍布斯

布伦南研究中心（The Brennan Center）2021年夏天发布报告说，美国的选举官员中，1/3的人认为自己的工作不安全，1/6的人收到过威胁。无党派选举创新和研究中心（Center for Election Innovation and Research）的执行主任大卫·贝克尔（David Becker）说：“面对难以忍受的敌意，许多公正的官员趋向于辞职，或准备辞职。”

“每一个被空出来的职位，都有一个特朗普的忠诚者在等待上任，而且他们显然不是要效忠于美国宪法，而是效忠于特朗普至上主义。”贝克尔说。

当然，暴力威胁并不是霍布斯所面临的唯一挑战。去年6月，州议会的共和党立法者剥夺了她在法庭上为选举法辩护的权力，并将这一关键职能交给了来自共和党的州检察长。虽然此举后来被一名法官依据宪法进行了反对，但共和党议员成功地对霍布斯的现有权力进行了限制。

州立法机构可以推翻选民意愿？特朗普的选举颠覆谋划

除了人员大换血，一种新的、可能更加险恶的反民主威胁正在冒头，英国《卫报》将其称之为“选举颠覆”。

“我现在最大的担忧是选举颠覆的可能性，”法律学者里克·哈森（Rick Hasen）说。这类选举颠覆做法遍及州、区，尤其在州一级，感受最为强烈。

据无党派组织“保护民主”（Protect Democracy）及其伙伴组织“美国联合民主中心”（United Democracy Center）记录，2021年有41个州提出了216项将选举管理政治化、刑事化或干预的法案。许多法案试图增加共和党控制的州立法机构对选举过程的把控，剥夺公正官员的权力，将其交给激进的党派立法者。

这些法案出现最集中的地方正是2020年竞争最激烈的那些州，也是可能对2024年总统选举产生关键影响的地方——亚利桑那州、乔治亚州、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和得克萨斯州。

在亚利桑那州，特朗普的盟友肖纳·博利克（Shawna Bolick）正在竞选州长。博利克已向亚利桑那州议会提交了一项法案，该法案将使州立法者可以推翻选民的意愿，并以立法机构的意愿取代。也就是说，立法者将能够推翻官方计票结果，并自行提出候补选举人名单，最终解释权归州立法机关所有。

做个假设，如果该法案在2020年就已生效，那么该州立法机构的47名共和党人当年就可以推翻170万名投票给拜登的亚利桑那州人，并将特朗普的支持者写上投票结果名单送往国会。而如果共和党在2024年可以重新控制众议院，共和党少数派领袖凯文·麦卡锡(Kevin McCarthy)作为议长将对总统选举结果的认证方式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幸运的是，博利克的法案没有通过。但不幸的是，这份法案清楚地表明，特朗普的追随者们正竭尽全力地将干预选举过程。

据《卫报》报道，到目前为止，已有24项法案通过成为法律。其中包括佐治亚州8月生效的一项新的投票法，《纽约时报》将其描述为“这是允许党派权力干预选举过程的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这项法律加强了共和党立法者对负责监督计票的选举委员会的控制，取消了该州州务卿拉芬斯伯格的选举委员会主席职位，这意味着，即使他在与海斯的对决中获胜，其实际权力也会大打折扣。

根据该法律，由共和党主导的选举委员会可以暂停区级选举官员的权力，这也被认为是对该州富尔顿区选举程序的一种变相夺权，而该区涵盖了民主党和黑人占多数的亚特兰大市。

“它改变了计算选票的规则，剥夺了州务卿的权力，并以非常不可靠的理由使州立法机构接管了区级选举程序。”美国选举的权威专家迈克尔·沃尔德曼（Michael Waldman）说。

此外，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各州立法机构试图通过党派控制来歪曲民主，共和党正在努力确保自己一方赢得大多数席位。有报道称，共和党人已对国会进行了贿赂，将会轻松翻转至少五个席位，在2022年夺取众议院的控制权。

另据美媒Politico报道，特朗普的影子竞选团队最近还对这五个席位对应的州进行了民意调查，数据显示，特朗普目前在亚利桑那州的支持率领先拜登8个多百分点，在乔治亚州、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威斯康星州分别领先3个、12个、6个、10个百分点。

“这些民调数字发出了一个警告信息——特朗普没有放松对共和党的控制。”美国共和党顶级民调专家托尼·法布里奇奥（Tony Fabrizio）说。

赶出异议者，迫使整个共和党向“选举欺诈”的谎言屈服

新的翻盘运动如火如荼，特朗普对2020年“选举欺诈”的宣传热度也一样高涨。

沃尔德曼表示，特朗普如今正在将1月6号发生的国会大厦动乱事件“正常化”。

国会大厦动乱事件发生后，特朗普一开始对其表示谴责，但在最近几个月，特朗普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些叛乱分子的拥护者，公开称他们是“伟大的人”、“有爱的人”，并感叹他们现在正受到“如此不公平的迫害”。

2021年10月，特朗普还在其一段视频中赞扬了阿什利·巴比特（Ashli Babbit）。这名妇女是1月6号国会大厦动乱事件的参与者，她在试图闯入议长大厅时被一名警察枪杀。“巴比特是一个真正不可思议的人。”特朗普在视频中如此评价她。

特朗普本人也从未停止亲自对“选举欺诈”进行宣传。在过去的一年里，特朗普四处宣扬这一说法，甚至在他定期举行的总统竞选集会上告诉与会者们，2020年是美国国家历史上最腐败的选举之年。此外，特朗普还利用自己对共和党的绝对控制力，劝说亚利桑那州、宾夕法尼亚州、德克萨斯州、威斯康星州和其他州的官员对2020年的选举计票进行审查，为自己的谎言寻找依据。

公共宗教研究所（Public Religion Research Institute）在去年11月公布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2/3的共和党人仍然相信在2020年大选中获胜的是特朗普。更令人惊讶的是，几乎1/3的共和党人同意“美国爱国者不得不诉诸暴力以‘拯救’美国。

沃尔德曼说：“这个大谎言现在已经无处不在了，特朗普喊得越大声，他的支持者就越认为他说的是真话。围绕着这一谎言，如今共和党的体制机制似乎完全是在为窃取下一次选举结果而运作，这对美国民主的未来而言是很可怕的。”

俄亥俄州立大学宪法学教授内德·弗利（Ned Foley）称这是“选举麦卡锡主义”。“特朗普将麦卡锡式的策略应用于选举投票上，这在美国史上闻所未闻。”弗利说。

据美国《大西洋月刊》评论文章，一年前几乎没有人会预测到，特朗普会迫使整个共和党向“选举欺诈”的谎言屈服，并将叛乱者重塑为烈士。今天，越来越多共和党内的异议者被赶了出去。

“干掉了两个，还有八个！”特朗普在共和党众议员亚当·金辛格（Adam Kinzinger）宣布退休时幸灾乐祸地说道。金辛格是投票支持对特朗普进行第二次弹劾的10名众议院共和党人之一。

2024大选在即，如何防止有人干预选举？

严格来说，下一次推翻选举结果的尝试将更多地依靠颠覆而不是暴力，尽管两者可能并存。如果阴谋得逞，2024年的总统职位将不会由美国选民投下的选票决定，因为数以百万计的选票将被丢弃，届时将黑白颠倒，败者“逆袭”成为总统。

随着2024大选之年愈发接近，美国民主专家已经确定了几种可以避免选举灾难的方法。哈森希望建立新的联邦防护机制，以防止州立法机构纯粹出于党派原因干预选举。负责保护2020年总统选举公正的联邦安全专家克里斯·克雷布斯（Chris Krebs）希望建立一个更强大的审查系统，适时对特朗普及其支持者发布的虚假证据进行合法反驳。

所有接受《卫报》采访的美国民主问题权威人士都一致认可建立防护措施的紧迫性，认为新的保护措施需要马上到位，否则国家在进入2024年总统选举周期时，其民主结构早已溃败不堪。

“但联邦政府的领导层似乎并没有把这个问题当作紧急事件来处理，而我认为这是美国政治史上前所未见的冲突。”美国民主问题权威人士沃尔德曼说。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1/nov/14/trump-president-2024-election-coup-republicans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1/11/23/trump-2024-map-523230

https://edition.cnn.com/2021/11/28/opinions/2024-coup-douglas/index.html

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22/01/january-6-insurrection-trump-coup-2024-election/6208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