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要撤、库尔德人联手叙政府、俄幕后斡旋……地区格局前景如何？

原标题：深度 | 美军要撤、库尔德人联手叙政府、俄幕后斡旋……土越境打击重塑地区格局？

10月13日，土耳其越境打击叙库尔德武装进入第5天。随着军事行动向纵深推进，形势也瞬息万变。当天，特朗普政府决定从叙北部撤出所有美军，库尔德武装与叙政府军“化敌为友”联手抗土，局势动荡中俄罗斯的身影再次浮现……整个地区格局陷入一片混沌，是否意味着将被重塑？

乱花迷眼

13日，叙利亚北部，一边是炮火连天，一边是“玩家”活跃，或退或进，或分或合，“乱花迷眼”。

美国将悉数撤军：

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13日表示，特朗普下令撤出叙利亚北部最后一批美军。美军将向南转移，但不撤离叙利亚。目前，驻叙北部美军人数约1000人。

这是土耳其开启“和平之泉”军事行动以来美军第二次调整人员部署。

埃斯珀对此解释道，土耳其军队与叙库尔德武装之间交火，美军被夹在其中，叙北部局势“难以维持”。而且，土耳其此次军事行动有可能会超出原计划的地域范围，在叙利亚境内朝西和朝南方向扩展。

埃斯珀说，他不会讨论美国撤军时间表，但会“尽可能安全和迅速地”撤军。据路透社报道，美国官员透露，撤离过程可能需要几天，而不是几周。

美联社称，尽管埃斯珀没有说特朗普下令军队离开叙利亚，但似乎透露出美军下一步动向——可能全部撤出叙利亚，毕竟该地区的混乱局势愈演愈烈。

叙库尔德武装“易帜”：

当天，在美国宣布将尽数撤军的数小时后，叙库尔德武装“叙利亚民主军”也发表声明，宣布他们已与叙利亚巴沙尔政府达成协议，政府军将可进驻北部，双方联手击退土耳其的进攻。

美联社指出，叙库尔德武装与叙政府结盟意味着一个重大转变。

叙库尔德武装与巴沙尔政府一向不睦甚至敌对。2012年，在叙利亚内战最激烈的时候，库尔德武装利用叙政府军撤出北部地区转战别处之机，摆脱了大马士革的控制。

此前，在土耳其酝酿越境打击库尔德武装之际，特朗普政府下令美军撤离叙北部。此举被视为为土耳其动武“开绿灯”，库尔德武装斥责美国背后捅刀，卖友自保。

被特朗普政府抛弃后，一些叙利亚库尔德人员曾放话，可能求助叙利亚政府或俄罗斯方面支持，阻止土耳其进军库尔德人控制区。

有评论指出，当前，面对土耳其方面的猛烈炮火，孤立无援的叙库尔德武装面临生死关头，与叙利亚政府结盟或是一个绝境逢生的转机。

叙政府军北进：

据外媒报道，叙政府军已挥师北上，部分军队已部署到东北部地区。

13日，据俄罗斯塔斯社援引叙利亚当地媒体消息源报道，叙利亚政府军将在接下来的48小时之内进驻与土耳其边境接壤的两大城市——位于阿勒颇省东部的曼比季市以及该省北部的科巴尼市，以控制土叙边境地带的局势。据叙利亚政府消息人士披露，这一行动基于与叙库尔德武装达成的协议，即库尔德武装在未来两天内将曼比季与科巴尼的安全防务移交给叙政府军。

叙库尔德武装称，这项协议还包括协助解放被土耳其军队占领的阿夫林等其他叙利亚城市。土耳其军队与其支持的叙利亚反对派在2018年夺下被库尔德武装控制的阿夫林。

俄罗斯幕后斡旋：

美联社称，叙库尔德武装与巴沙尔政府是在俄罗斯的斡旋下达成协议的。“叙利亚民主军”一名高层告诉路透社，双方谈判地点设在俄在叙利亚境内的赫迈米姆空军基地。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总统普京当地时间周一到访沙特，这是普京十多年来首次访问这一海湾阿拉伯国家。

13日，在出访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普京说，俄方可以在缓和伊朗与沙特关系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他还表示，在叙利亚非法存在的外国军队应撤出，而受到叙方邀请的俄方也愿意撤军。提到外国军队时，普京没有点名美国或土耳其，但是寥寥数语透露出他对叙北部动向的密切关注。

IS囚犯趁乱出逃：

美联社援引叙利亚库尔德方面的声明报道，13日，叙土边境一处关押“伊斯兰国”（IS）人员的营地失控，大约950名IS成员及其家属趁乱袭击守卫，冲开大门后逃出。路透社称，叙东北部库尔德控制区有大约30处IS人员羁押营地，合计拘押1.1万人。

欧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据路透社报道，法国总统马克龙13日晚间召开紧急安全会议，讨论土耳其入侵问题，并表示他正在与德国展开合作，决定采取措施结束土耳其的入侵行为。此前，法德已暂停对土耳其的军售。

路透社称，由于法国曾出兵参与美国的反恐联军，在叙利亚与库尔德武装共同打击IS。法国现在担心，随着美军撤离，土耳其加强攻势，法国在叙东北部的军人和文职人员的安全堪忧。一名消息人士透露，巴黎也准备撤出数百名特种部队人员。

此外，法德还担心IS囚犯趁乱脱逃，回流欧洲制造袭击。

力量重组？

土耳其此次发起越境打击行动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美国从叙北部撤军，叙库尔德武装与“对头”叙政府联手，俄罗斯幕后斡旋，IS在押武装分子出逃……地区格局隐隐呈现重新洗牌的趋势？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孙德刚认为，未来叙利亚和中东地区将从“一超独霸”向“群雄争霸”的局面转变，中东地区力量将重组。

从美国方面来说，自特朗普上任以来，美国干预中东事务的能力和意愿下降，不愿意为中东盟友火中取栗。

从俄罗斯方面而言，随着美国地区盟友觉得被抛弃——在叙利亚问题上，为拆散俄罗斯—土耳其—伊朗三角联盟，特朗普政府默许土耳其政府进入幼发拉底河以东打击叙库尔德武装，使叙库尔德人感到自己被美国抛弃。同时，沙特石油设施受到“无人机”袭击后，美国也未作出强烈反应，使沙特也感到被美国抛弃——俄罗斯抓住这一机会，在叙政府军和库尔德武装之间、在伊朗和沙特之间开展斡旋工作，趁机扩大政治影响力，中东地区格局出现俄进美退的局面。

叙利亚政府军则有望收复北部地区控制权。《纽约时报》认为，库尔德人与大马士革达成的协议为叙政府军重返该国东北部铺平了道路。

此外，数百名IS囚犯出逃也意味着IS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在增大，未来或将重演2014年在乱局中崛起的一幕，再度搅局中东。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研究院院长李绍先指出，美国“让路”、土耳其出兵将打破叙利亚原有的不规则的“三足鼎立”格局。即叙利亚政府控制三分之二领土，美国支持的库尔德武装控制东北部即幼发拉底河以东地区，面积接近四分之一；叙反对派武装盘踞伊德利卜。如今，库尔德武装在寻找新的靠山，与叙利亚政府走近，显示三足中的“一足”在动摇。与此同时，土耳其自称越境打击意在建立“安全区”，这意味着土耳其势力未来会留在叙北部。俄罗斯的最新动向也说明了俄方乘势继续扩大在叙影响力，一边利用土耳其犯众怒之机发挥自己是叙利亚问题最大调解人的角色，一边对土耳其委婉批评。这些或都将使得俄土伊松散联盟出现微妙变化。

未定之数

美国国内反撤军人士以及部分外媒担心，美国撤军、地区盟友体系破裂将重挫美国的中东利益。

《纽约时报》指出，被美国抛弃后，叙库尔德武装在美国的敌人中找到新的盟友（叙政府），这一突然转变标志着旷日持久的叙利亚战争迎来一个重大转折点。未来在叙利亚问题上若要达成任何解决方案，美国的影响力恐将消失殆尽，相反支持叙利亚政府的俄罗斯和伊朗的影响力将无法被制约。与此同时，反恐成果也将毁于一旦。

“美国和库尔德人在战场上取得的胜利果实将拱手让给莫斯科和大马士革。”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如此评论。

然而，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局势的演进还取决于一些“变量”。

首先，美国不太会轻易放手。

孙德刚指出，美国国内对从叙撤军问题存在不同看法，特朗普政府迫于国会和国防部压力，可能选择有限撤军，但不会彻底放弃叙利亚库尔德力量。美国不会完全将叙库尔德人控制地区拱手相让，交给俄罗斯。

同时，美国仍将会让土耳其保持克制，避免对美国的库尔德盟友——“人民保卫部队”实施毁灭性打击，以防止叙政府军与库尔德武装达成和解，沦为俄罗斯的代理人。

美国撤军虽然被视为给土耳其出兵叙利亚“让路”，但是，美方制裁的利剑已悬在半空。据路透社报道，特朗普政府最早可能本周对安卡拉实施经济制裁。

而且，土耳其的军事打击已“伤及”驻叙美军，无论是蓄意还是误伤，美国都会对土耳其的行动作出评估，从而采取相应措施。

其次，俄罗斯未必能一手控局。

孙德刚认为，俄罗斯虽然试图在美国和其盟友之间打入楔子，但是其政策能否具有延续性，能否持续干预、开展斡旋，前景仍不明朗。而且，俄罗斯也缺乏对整个叙利亚和中东局势的掌控能力。

第三，库尔德人是否完全倒向俄叙？

有分析认为，库尔德人仍对美国抱有希望，与俄叙走近或是一种“激将法”。

“库尔德武装不会一头倒向叙利亚政府，其与叙利亚政府芥蒂很深，现在达成协议只是无奈之举。”李绍先说，而且，库尔德武装至今未宣布与美国决裂，也说明它内心仍希望得到美国保护。

在美国《外交政策》杂志的一篇文章中，“叙利亚民主军”指挥官阿卜迪承认，与巴沙尔政府及其俄罗斯盟友“将会有痛苦的妥协”。“我们不相信他们的承诺……但如果必须在妥协和对我们的人民进行种族灭绝之间做出选择，我们肯定会为我们的人民求生。”他写道。

孙德刚也表示，无论是叙利亚库尔德人还是沙特都不会轻易放弃美国的安全援助，今后很可能在美俄之间保持平衡。

第四，土耳其军事行动是否有度？

尽管美方称，土耳其的军事行动范围在扩大，但是孙德刚表示，土耳其越过幼发拉底河进攻叙利亚库尔德人，已引起叙利亚政府、库尔德力量、以色列、阿盟、沙特、欧洲大国等国际社会的普遍不满，未来其军事行动很可能只是一场有限战争。

在李绍先看来，叙利亚政府、库尔德武装、美国这对三角关系究竟如何分化组合，还是未定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