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安乐死后,他把医生告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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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安乐死后,他把医生告上法庭

“对于他自己,对于其身体和心灵,个人就是最高的主权者。”

----约翰·密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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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前的一个秋日,我们送别婆婆的姐姐,我们的热曼姨妈。那是个普通又典型的比利时弗拉芒区传统葬礼——在镇上小教堂举行的弥撒结束后,家人和亲近的朋友护送热曼姨妈到墓园安葬,然后一起聚餐。

像其他86岁老人的葬礼一样,热曼姨妈的葬礼平和安静。亲人、朋友和邻里带着微笑一起回忆有她的过往,甚至时不时会欢笑起来。热曼姨妈跟其他86岁故去的老人又不一样,她决定了自己离开的时间和方式——她选择了安乐死。

经历了两年卵巢癌化疗后,热曼姨妈的日渐虚弱,我们都感到她时日无多。有一天,热曼姨妈打电话给婆婆,请她过去。婆婆才知道姐姐已经选择了一周后安乐死。不是她们姐妹间感情淡薄,弗拉芒人个性独立内敛,即便至亲之间,对彼此的任何决定,通常也保持尊重很少说三道四。法律上,安乐死是个人的决定,即便亲如子女也无权干涉。

热曼姨妈年事已高,癌症晚期,备受化疗折磨,时日无多,是安乐死的典型案例——允许备受折磨,无可挽救的生命有尊严得死去--正是安乐死合法化的初衷。

反对安乐死的天主教会也没有拒绝给热曼姨妈做弥撒。(但是在我的印象中,神父在回顾热曼姨妈生平时,没有提及安乐死。)子女接受热曼姨妈的决定,琳达表姐说,“妈妈决定走,我知道妈妈受够了。”朋友邻里听到她选择安乐死,也只喔一声,没人表示惊讶。

那是2015年,比利时安乐死合法化已经13年了,那一年有近2000人选择安乐死。

荷兰 2001年批准安乐死合法,2002年比利时紧随其后。卢森堡、美国的6个州、瑞士、德国也有限度的将安乐死合法化。

因为二战期间纳粹曾有组织、有计划地以安乐死杀害心理疾病或生理残障者,在德国通常避免使用安乐死这个词。2015年德国将安乐死有限度合法化,致命药物只能病人在不借助任何帮助下主动使用,也就是不能有人扶着病人手腕之类的行为。瑞士稍微宽松些,允许一定的协助,还接受外国人在瑞士安乐死。(瑞士早在1942年就将辅助自杀合法化)

世界上只有比利时和荷兰两个国家允许精神类疾病,比如抑郁症可以安乐死,因为精神上疾病也会是“无法治愈、无尽痛苦的重症疾病”。比利时甚至更为激进,允许18岁以下的儿童安乐死。

像我们的热曼姨妈的例子,是在安乐死合法的国家不会引发公众争议的多数典型案例之一。但是随着安乐死案例年轻化,病情复杂化,伦理、法律的纠纷开始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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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初,鲁汶大学的化学老师汤姆收到64岁母亲的邮件,说她几个月后将接受安乐死。汤姆的父亲在他幼年时自杀,母亲长期患抑郁症,母子关系爱恨交织、时好时坏,有时几个月不来往。汤姆还有个在非洲工作的姐姐,与母亲多年不来往。汤姆收到母亲邮件时,咨询过同事,同事认为未通知他之前医生不可能为他母亲执行安乐死。汤姆觉得母亲过往也多次表达过自杀的念头,但都放弃了,这次可能也一样。因为正值母子关系的低谷,工作生活繁忙,汤姆没有回复母亲的邮件,也没有跟她联系。

2012年4月20日,汤姆收到母亲的手写信件。信中写道,“我已经于4月19日在布鲁塞尔自由大学附属医学院接受安乐死了。遗体捐献给了医院。”

汤姆觉得接受不了,自责,也怪母亲,更怪医生没有事先通知他。他找到给母亲执行安乐死的蒂斯泰勒曼斯医生。蒂斯泰勒曼斯在比利时名气很大 ,粉丝众多,人称死亡医生 。汤姆质问医生为什么不通知他,蒂斯泰勒曼斯医生说,“这是你母亲的决定,我问过你母亲是否要通知你,她说不要。这是她的权利。” 汤姆当场就发飙了,“你杀了我妈妈,你终结了她的痛苦,却把痛苦转嫁到我身上!”

汤姆给30个对安乐死法律提出过公开质疑的法律和医学界人士写信,征询意见。“医生给我母亲实施安乐死,却不通知我和姐姐,我无法理解公众为何不质疑这种荒诞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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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汶大学的哲学教授德戴恩回应了汤姆, 德戴恩教授对推动安乐死的哲学思想有质疑,他认为把自主选择有尊严的死变成一种受到鼓励的意识形态并不妥当。人类的尊严不仅应该包括尊重个人的选择,也应该考虑这种选择对家人和社会造成的影响。

汤姆认为比利时对安乐死的审核和监管有漏洞,2013年他提起法律诉讼。 比利时当代最有影响力、力推安乐死合法化的哲学家维尔米尔斯赫专门撰文,认为汤姆母亲的案例非常清晰毫无疑点,在安乐死的问题上“道义上,比利时站在世界最高处。” 维尔米尔斯赫说,他最骄傲的成就是推动安乐死合法化,让成千上万的人,在生命的尾声,不必多几天、多几个星期、多几个月去忍受无与伦比的痛苦,自主、自由地选择有尊严地死去。

汤姆的诉讼在比利时没有被受理。 比利时到目前为止唯一被司法调查的案例——38岁患有阿斯伯格综合症的女性安乐死个案——于去年11月被立案。今年1月初,欧洲人权法院也驳回了汤姆的诉讼,原因是汤姆的诉讼首先就没有符合比利时的司法程序。

1月底,比利时各大媒体头条报道了84岁的维尔米尔斯赫教授以安乐死离世的消息。教授生前最后的日子已经基本不能说话,只能写字,他最后的字条写着“以我毕生推动的方式死去,真是幸事。”

关于生死,维尔米尔斯赫教授经常重复一段话:

“在过去的无数个世纪里,我没有活在世上。未来更多的无数世纪里,我也不会活在世上。不存活于世不是坏事。我不理解对死亡的恐惧,我能理解对老虎的恐惧,但是死亡不是老虎。死亡就是剧终,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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