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坝垮了四个村毁了

昨天下午，阴沉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雨滴。房山区大石窝镇三岔村东北方向，一座决口的水坝和近两米厚的泥浆、碎石，记录下21日夜晚，那场暴雨中无情的洪水刻画在大地上的印痕，也为下游4个村子带来了灾难。

泥石流突袭

大石窝镇位于房山区最南部，西面与河北省涞源县交界，东面紧邻涿州市，前后石门村、三岔村、下庄村等四个村庄，位于大石窝镇北部。

78岁的村民杨淑兰7岁时逃荒到这个小村庄后，就一直住在村东北的山坡上，至今已71年。“我在这住了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杨淑兰说。

7月21日那场大雨，将杨淑兰一家彻底赶出了住了70多年的老宅。当天下午6点多，杨淑兰正在家中清理积水，在暴雨的夜幕中，她突然听到喀拉一声巨响，透过窗户看，村东北方向的山体发生滑坡，泥浆夹杂着山上滚落的碎石，冲向了自己。

几分钟后，冲入老宅的泥浆就将家具埋没。突然，洪水冲破门窗，泥浆瞬间漫到了杨淑兰的胸部。慌乱中，她扒住了墙体，想稳定下来。但湍急的泥沙不停地冲击她的身体，直至将她冲出屋外。

在泥浆中，78岁瘦弱的杨淑兰像一片枯叶，只得随着没脖的洪水四处漂来漂去。她感到呼吸急促，大声地呼喊自己的女儿、女婿的名字，希望他们听到能来救救她。

杨淑兰的女婿代光伟就住在她房子北侧。泥石流冲入屋中时，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靠上窗边。屋外雨水与冲来的泥浆汇聚在一起，洪水混杂着泥土和石块向代光伟家奔来。此时，老岳母杨淑兰的房屋已被泥石流冲垮。

代光伟从没脖的泥浆中摸到了窗户的位置，他一个趔趄翻出窗外，扎进泥浆中，耳鼻内瞬间被泥浆灌满。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被泥石流冲走。他也顾不得许多，冲向了被泥浆包围的老岳母。

屋前是汹涌的泥石流，屋后是翻滚的激流，代光伟感觉到了绝望，但他并未放弃。暴雨中，他拽着妻子、岳母，带着一家人，凭着对环境的熟悉，摸黑从屋后一处较高的地势撤离至安全地带。此时，除了身上的一条短裤，他的家及所有财产，都已淹没在泥浆之中。

四个村被毁

直到暴雨过后，杨淑兰才知道，村子里还有很多家都被洪水冲垮，罪魁就是村北不远处的蓄水池。在三岔村东北侧，有座高约20多米的拦水坝。杨淑兰说，上世纪60年代，村里就在这建起了水坝，用于蓄水。2000年，原水坝被拆后，在原址修建了新水坝。“新坝比原来的高很多，但里面很少蓄水。”杨淑兰说。

蓄水坝一侧有条泄洪渠，但排水量有限。21日的暴雨，将这个深20多米的蓄水池填满，雨水挤压、拍打将坝体冲开一条缺口。雨水混着泥沙冲进三岔村后，泥浆混杂着从周围山上涌出的洪水，一路冲向下游。

三岔村下游有下庄、前石门、后石门3个村庄，一条名叫南泉水河的小溪流从三个村庄旁“流”过。上游三岔村溃坝的泥石流，冲入已数十年没流过水的南泉水河，瞬间便将周围5公里的几个村落变成了一片泽国。

当地村民说，大伙早就不把很多年没什么水的南泉水河当回事了，几近干涸的河床内种上了树木。泥石流冲倒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横在河道中，挡住了下泄的洪水，洪水冲进村内，毁了他们的家。

■镜头

漂来的救命面

下庄村村民穆秀香的家位于村内较高的位置，但21日的大雨也让她的家中积了半米深的水。“水涨得太快了，我们根本没来得及跑”，穆秀香说，家中所有东西都漂走了，包括食物。一家三口连饿带冻地过了一晚。直到第二天傍晚，一箱方便面顺着水流漂到家中，一家人才得以充饥。“我父亲今年90岁了，跟我们一样一天一夜没吃饭。要不是漂过来的方便面，老爷子就可能交待在这里了。”

一个人故去

7月22日凌晨5点，在大石窝镇高庄村里的一座采石场内，救援人员找到一位昏迷的男人，他叫王勇，今年34岁。在离他不远处，还有一位死去的女人，她叫王玉稳，今年36岁，是王勇的妻子。几个小时前，王勇喊着：“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拖上岸来。”他拽着妻子的手，被下泄的山洪卷入石场的低洼处。

7月21日下午，王勇像平时一样，开着自己的六轮车在运输石头。他想，再运完这车石头，就赚够了儿子这些天上辅导班的钱了。

当天空开始飘起小雨时，他仍然坚持奔波在石场和路上。他在石场的妻子王玉稳也已经做好了工人当天的晚饭。在大石窝镇高庄村里，夫妻二人默默地耕耘着自己的生活。

21日下午6点多钟，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王勇担心妻子在石场上回不来，他开着自己的六轮车上山接妻子回家。当他刚到山脚时，水已有两米多深。妻子不会游泳。王勇游进石场院子，看到王玉稳已爬上了一棵树，那里是院子的最高处。

王勇游过去把妻子拉下来，抱着她游出院子，“就在我们刚要游出院子的一瞬间，山洪下来把我们冲跑了。”王勇说，他和妻子被洪水往低洼的地方带，但是他始终紧紧地拽着妻子的手。洪水把夫妻二人冲出大约200米后，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斜坡，下面是一个矿山以前凿的大坑，“她（妻子）的脚悬在空中，我一放肯定掉下去”，王勇回忆，在翻卷的洪水中，他看不到妻子的状况，只能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拖上岸来！”被碎石冲得遍体鳞伤的王勇拼尽全力把妻子拉上来时，他看到妻子头上有一个大洞，满头是血。

王勇赶紧把妻子拉上岸来，进行人工呼吸，却无济于事。他爬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说，想起自己家中的儿子，王勇用最后一丝力气向山下大喊“救命”，随后昏了过去。次日凌晨，被救援队发现。

王勇夫妇是河北邢台人，来京快四年了。“大哥常说，要为家里赚一个好生活。”王勇的弟弟说。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周琦王梅实习记者刘士豪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朱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