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何以沦为“权钱交易”的游戏

网友评论()2014.06.19 第160期 总第160期 作者:刘雪松

对于河南省已经查实的127名高考替考枪手来说,如果不是东窗事发,过几天分数一下来,他们就坐等着拿钱了。现在好,这些填满了别人试卷上的答案、喂饱了替考产业链上各路有头有脸人物私囊与私欲的学霸,将与枪手的雇主、监考的老师、主考的官员一起,坐等着法律的制裁。

震惊全国的河南大规模高考替考案,颠覆了人们心目中“唯一体现公平公正的高考制度”形象,也将严肃的法制监管、做人的道德良知,一并辱没在了私欲的羞囊之中。它让人们再次领教了权力与金钱的无所不能,更让高考这块高高在上的贞洁坊,轰然倒塌在功利与私欲的阴暗角落。

传说中的高考替考,通过河南多地已查实案,将高考中政策与对策、法制与漏洞、公平与搅局的不正当关系,演绎得淋漓尽致。一位已经3年斡旋于卖身替考利益场上的老师承认,替考枪手有明确的价码,二本2万,一本3万,重点一本5万,如果考上全国名校,酬劳还可商量。“雇用枪手的,都是有钱的当官的”。每个县都有个主带队的主监考,首先把这个领导搞定,用钱塞,给到位,就没事了。

而一名雇用枪手的考生家长说,枪手一旦被查出,只要不承认就不会有事,他们会去找关系,从公安局把人提走。

这是一场钱与权的游戏。可怜了这些见钱眼开、沦为替考工具的高校学子,根据教育部最新表态,等待他们的将是开除学籍的处分,构成犯罪的,将由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而那些原本打算坐享其成的隐身考生,等待的也将是一律取消本科考试所有科目成绩的鸡飞蛋打结果,并将视情节轻重,面临着被暂停参加各种国家教育考试1-3年的严重处罚。

一场每年千万人左右参加的高考,因为金钱与权力的勾兑,整个游戏规则被打乱,高考秩序被搅浑,中国高考制度这座重新竖起37年、世人以为外表光鲜体面的贞洁坊,就这么在人们的心目中倒地了,并蒙上了一层肮脏得令人心碎的尘埃,此中的教训实在深刻。

与这块贞洁坊一并倒下的,是这个社会在人们心目中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诚信与道德信仰。一边是金钱与分数,一边是法制与道德,替考的枪手、隐身的考生、出钱的家长、玩权的掮客、收钱的监考……整个产业链中的每一个角色,内心强大到了眼里只有金钱、心里只有分数的地步,这种置道德与法制于胯下、置他人的前途命运于裆下的人性卑劣程度,着实令世人瞠目,也令高考蒙羞,令公平与法制的节操碎落一地。

别人失利他们窃笑,别人落泪他们数钱,平民的孩子、守法的家庭,成为这些手中有钱、位上有权人家的后代,奔走在未来更加有钱、更加有权的起跑线上的垫脚石,成为这些中饱私囊的掮客与皮条客们私下践踏的不幸中枪者,他们在千军万马争走的这座独木桥上纷纷摔落,但在民众眼里,则是这个独木桥行将坍塌的前奏。

连高考这座独木桥上的公平都受到全社会呵斥,你还能相信有什么堡垒不会被钱和权的力量所攻破?连高考这个最能体现公正的分数都会造假,你还能相信有什么阵地不会被钱和权的能量所恣意践踏?当高考可以替身、指纹可以套膜,当监考可以作弊、逮住可以捞人,钱和权在法制与道德面前的张狂,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高考的独木桥上,跌落的是不幸的考生,掉下的却是肮脏的灵魂。

这是一场拼爹的交易。替考的枪手为一己私利在考场上血拼,信仰的是只管自己落袋为安、哪管他人黯然神伤的见钱眼开,哪怕这钱来得沾满污臭沾满血泪。他们或许没有一个让自己大把花钱的权爹富爹,但他们凭借仅有的高考公平成为有幸的成功者之后,甘愿为别人的权爹富爹服务,断绝别人寻求公正公平的高考之路。

被替考的隐身人,为一个出人头地的成功,将爹的权力、爸的富足,当成了将别人踩在脚下的原始资本,他们从小就切身感受到了钱与权的神奇魔力,当他们用拼爹的权与钱,兑换成独木桥上虚妄的成功,他们未来走上社会,便会将权与钱用到更加极致的地步。未来,社会在他们的身上,不可能寄予做人做事所起码的道德与公平,不可能寄托法治的期待。

雇用枪手的权爹富爸,显然更是耍权耍钱的高手,他们只不过是在子女过高考独木桥的时候,再次施展了自己权术与钱术的娴熟功夫。在这座独木桥上,他们对子女肮脏的助力,折射的是自己人生一路走来无法、无天、无德的丑恶嘴脸。他们不应该只付出这一次钱术与权术的失手代价。

那些身为人民教师的替考掮客、监督高考公正公平的主监考,是谙熟了拼爹时代捞金游戏的高手,他们为拼爹放开输出权力与金钱的空间,其实是为了从教育与教育监管资源里寻租,创造利益的最大化天地。他们的钱胆能够包天,他们的灵魂深处,除了点钱时的快感能够触动心悸,他们心里仅存的道德与善良细胞,已经随着一次次成功兑现,早已死亡殆尽。

河南多地至少长达3年的替考产业链,能够生存并且日臻完善,其拼爹、拼违法的胆量大小的背后,其实是社会拼权拼钱的风气的集体展现,是高考公平失算、公正失察的集中反映。从高考点招收钱一个高校的处长动辄上千万、从这些年来发生在全国多地的替考事件动辄几十名官员犯案,人们不难看出,与高考腐败相关的案例,背后都有着高考权力部门官员鬼魅般的影子。从这个意义来看,倘若高考这座体现公正公平的独木桥在民众心里轰然倒塌,那么,始作俑者不是替考与被替考的学生,也不是外围有钱有权的富爹,而是高考权力体系内部的腐败。这个权力眼里只有钱了,这座桥,自然就崩溃瓦解了。

重塑高考公平公正的贞洁形象,唯一的出路是法治下狠刀,先从附着在高考这座独木桥上的权力下手。对他们刀刀见血,落榜、失意的考生和整个社会,才不会眼见着权力腐败而心里滴血。

刘雪松

凤凰评论特约评论员,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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