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印迹:三次被小平点名的"傻子"年广久
2008年10月18日 11:08南方都市报 】 【打印

改革开放30周年口述史:有些人讲傻子时代已经过去了,但年广久不服输地对本报记者说:“我还没老,傻子永远没过去,我要是大干,谁也干不过我。” ——

“傻子”年广久其人

年广久,1937年出生,安徽人,“傻子瓜子”品牌创始人。因邓小平多次在高层提及此人并收入《邓小平文选》而闻名全国,号称“中国第一商贩”。《邓小平文选》第三卷注释第43条,这样解释“傻子瓜子”:“指安徽省芜湖市的一家个体户,他雇工经营,制作和销售瓜子,称为‘傻子瓜子’,得以致富。”

年广久曾三次入狱,其罪名分别为“投机倒把罪”、“牛鬼蛇神”、“流氓罪”;三次被邓小平点名(《邓小平文选》收录了其中两次)。分别为1980年,1984年,1992年,这刚好是改革开放的三个重要转折点。年广久命运的起承转合被认为暗合着我国个私经济的发展进程。

“作家吴晓波在著作《激荡三十年》中写道:“在1978年到2008年的中国商业圈出没着这样一个族群:他们出身草莽,不无野蛮,性情漂移,坚韧而勇于博取。”年广久正是他们中典型的一位。

“傻子瓜子”创始人年广久一生三次入狱,皆因做买卖,三次被邓小平点名,刚好是改革开放的三个重要转折点。

他的身后总是不乏不屑甚至鄙夷的目光;他目不识丁,却认为自己深谙实践中的经济学,靠炒瓜子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成为百万富翁;他的四次婚姻成为人们的笑柄,但他仍认真地把自己与第四任妻子的婚纱照印在名片上,而名片背面则印着邓小平关于他的讲话。

他成就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小产品大行业——徽派“炒货”。如今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庄,你也可以看到洽洽的身影,其实这项荣誉本应该属于傻子瓜子。在洽洽等其他后起之秀纷纷实现现代企业集约化经营的时候,在与儿子之间进行的傻子商标争夺战中,傻子瓜子却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机遇。

两年前大儿子离奇死亡,似乎加重了年广久身上的悲凉色彩;虽然他认为自己雄风仍在,并于一年前宣布重出江湖,目标是大干20亿,但他依然在坚持“作坊式”生产模式,甚至在芜湖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加工厂,在郑州的两家炒货厂据反映也只有二三十人的规模。现在专营店卖的瓜子都是徒弟们的炒货厂供给年的。

如今在外面冲锋陷阵的是他年轻的第四任妻子,年广久更多的时间是和徒弟们打打牌,陪着只有8岁的幼子(广九共有5个儿子,幼子为他的第四任妻子所生)。

年广久和他的第四任妻子及第五个孩子

1982年的时候,年广久就靠炒卖瓜子,赚了100万。阴雨连绵的时候,他藏在家里的钞票都发霉了,太阳一出来,他就不得不把装满钱的麻袋扛出来,一张张晾晒。71岁的年广久说起这个细节的时候,总会咧开嘴,像孩子般烂漫地笑,得意之情跃然脸上。

现在,他身边没有保镖,也没有私家车(他解释说车被妻子开到郑州忙生意去了),手里举着一部显然已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大砖头手机,而且电池性能老化,他不得不一进门就找电源充电。看起来他和这个中等城市里的其他老人没有什么分别,只有倔强精明的眼神让你感觉到,这是个不容易妥协的人物。

对于他来说,陷入往事是一种快乐。他慷慨激昂,神采飞扬,大口大口地喝白开水,浓重的芜湖口音震得整个房间嗡嗡直响,认真投入的表情宛若在万人主席台上演讲。

毕竟,他拥有这个小城其他老人没有的经历。他的一生,跌宕甚至被人不屑,然而精彩。”

改革开放前曾两次入狱

贩鱼说我是投机倒把,把我抓了;我卖板栗,又说我是“牛鬼蛇神”,又把我抓了——

我从小家庭特别困难,又没有班上,我也不识字,只能靠做小生意谋生活,贩鱼说我是投机倒把,把我抓了(1963年,年广久因投机倒把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我穷了,当然国家也穷了,国家再大,没有经济不行,人家美国,靠的就是经济,咱们中国靠的是斗争,那能搞来钱吗?搞来财富吗?那时候都是消极怠工,工厂,农田都是那样,大家都不讲话,但是也不干活。“文革”来了,我卖板栗,又说我是“牛鬼蛇神”,又把我抓了(1966年,年广久又被关了二十多天)。但是我出来之后还要干,开始卖水果。

你问我为啥一直胆子那么大,又特别会做生意,我告诉你,我从小是学经济学的,这个经济学不要上学,是在实践中学的,你的库存有多少,高价卖出,低价买进,这就是经济学。那时候基本上天天被抓,一天也不知道要抓多少次,但不怕,抓了再炒,不就几毛钱的水果瓜子么,又不是几百块钱的东西,我拿不出来。

我卖水果的时候,隔壁是个卖零食的老头,那时候是计划经济,国有经济买不到的时候,就轮到我们了,晚上老百姓看电影的时候,就轮到我们了。老头点炉子炒瓜子,点不着火,我就说,我来生(火),他炒的时候气闷,喘不过气,我就说我来帮他炒,你在旁边看我炒得对不对,炒完之后老头说可以,又教我怎么包瓜子,一毛钱一包,一下子就卖光了。一块五毛钱本钱,赚了三块五。第二天下午又炒瓜子,10斤瓜子我卖了8斤,比他卖得还快。老头就说,我看准你的人了,我们一起炒瓜子,很快我就要(一天)炒20斤瓜子,炉子不够大了。有文化的人跟没文化的人不同,有文化的人笔杆子精通,但没文化的人商业精通,我卖瓜子卖得多,喜欢多送给人家一点,加上我是淮北人,人家管我叫侉子,时间一长,都叫我傻子了。

我想大干,可是我老婆不同意。到了1979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指出了人民致富的路,发展个体。我站出来了,站出来是有风波的,而且是很大的风波,老婆不同意,必须离婚,我离了婚。老婆同意,我一样(财产)都不要,全部给她了,我拉着板车出来了。明着说是给她3000块钱,其实我有不少钱,都全部留给她了。说多了她也怕被人暗害。

“傻子瓜子”畅销的窍门

我就决定降价,从两块四降到一块七毛六,降价以后,来买瓜子的人太多了,一个队伍排50米以上,两个队伍100米以上——

我自个没本钱再做生意,就讨饭,讨到扬州。我一个姓许的亲戚,到扬州去玩碰到我,让我回来,我不回来,到1980年8月5号,我回到芜湖,我母亲年纪大了,我回来已经立秋了。回来以后我的大孩子找我了,说我有两个钱但不会做生意,你给我指路吧。我说指路不行,前面有黄金,你看不到,我看得到,要跟我后头,学!之后大孩子跟我炒瓜子。当时看我卖瓜子卖得好,好多人也开始卖瓜子,我家瓜子的销量也因此受到影响。我就决定降价,(价格)从两块四零售降到一块七毛六,一下子跌了六七毛一斤,我大孩子说,你这不折本吗?我说,你不懂,怎么叫经济学呢?你跟我试试看,炒出来,就晓得了。算下来成本每斤还得1毛钱利,炉子如果天天炒不停,这个煤和材料成本就可以节约下来,如果十天八天不炒,这个煤就浪费了,还有100斤瓜子要溢称5斤,我其实就是赚的这个钱。这样100包就是(赚)千把块钱。如果你两块四一斤、一天卖100斤瓜子,就算1斤赚1块钱,也才赚100块,到底哪个利润大?还带动了工人的积极性。他在我这里天天有活干,一个月工资18块、20块,每天还在我这里吃喝,他怎么不干呢?这是真理,但这是我用实践悟出来的。我天天炒赚多少,不炒赚多少,我不知道吗?这是你在书上看不到,想不到的。后来我大儿子(年金宝)跟我学到了,还有二儿子(年强),他们自个单干了,那么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但你走得不如我快,因为我实力大。

我降价以后,来买瓜子的人太多了,一个队伍排50米以上,两个队伍100米以上,我就讲了,计划生育独生子女买两斤瓜子可以不排队。过路人到芜湖来两斤瓜子用车票买不排队,结婚的十斤瓜子不排队,拿结婚证来买不排队。军人不排队。结果越做越大,从一万斤到十万斤,从十万斤到二十万斤,别看(利润)毛把钱一斤,多得吓人,二十万斤多少钱,两万一天,这是薄利多销。

钱多得都发霉,拿出来晒

那时候我已经有100多万,那时候最大的钱就是5块、10块,一袋袋都是大麻袋装着——

1981年9月4日,我正在炒瓜子,家里来了4个人,副市长赵文波,还有芜湖日报社总编辑、工商局副局长和公安局副局长。赵副市长伸出手来同我握手,问我生意为什么在老百姓中评价这么好。说实话我还以为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赵副市长吃了我捧给他的瓜子之后说:“口味很好。要放开干,把瓜子牌子创出来,打到各地去,为芜湖增光!”第二天,《芜湖日报》就发表了题为《货真价实的“傻子瓜子”》的报道。光明日报也先是在1982年12月20日本报一版刊登了两条消息。一条消息的标题是《个体经营的“傻子瓜子”价廉物美信誉高,国营企业的“迎春瓜子”面临挑战赶上去》,另一条消息是写《“傻子”年广久向阜阳灾区捐款五千元》,1983年1月4日,又刊登了《“傻子”和他的瓜子》,而且是重点报道,我的“傻子瓜子”越做越大。

你问我那时候赚了多少钱?那时候我已经有100多万,卖瓜子怎么能赚了100万呢?那时候最大的钱就是5块、10块,一袋袋都是大麻袋装着。(笑)天下大雨,我的钱都发霉了,我就拿出来晒,我就是晒给别人看,我就晒给你看。

天经常下雨,钱也发霉,我就把那些钱拿出来晒在院子里,几十万元就晒在上头。我们市委的人讲,你胆子不小,这是什么日子,我说我钞票霉了。你不要头了,赶快走。

邓小平三谈“傻子瓜子”

1980年,邓小平看到了杜润生送来的“傻子瓜子”问题的调查报告后,当时就对个私经济发展给予肯定,并对一些人对姓“社”姓“资”的争论,表示要“放一放”和“看一看”。这是邓小平最早谈到的“傻子瓜子”问题。

1984年10月22日,邓小平在中顾委第三次全体会议上说:“前些时候那个雇工问题,相当震动呀,大家担心得不得了。我的意见是放两年再看。那个能影响到我们的大局吗?如果你一动,群众就说政策变了,人心就不安了。你解决了一个‘傻子瓜子’,会牵动人心不安,没有益处。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吗?”

1992年初,邓小平在南巡讲话中再次谈到了“傻子瓜子”问题:“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像这一类的问题还有不少,如果处理不当,就很容易动摇我们的方针,影响改革的全局。”

小平讲话让我化险为夷

别人去上头告我,讲我雇了100多人,是剥削,小平讲话后,市委来我家报喜说,“傻子你不得了了,看来以后没人敢动你了!”

我从(雇佣)10个人到100个人,从100个人到140人,这个时候,大概1982年的时候,运动来了,说我是雇工剥削。说我雇工超过8个人就是剥削。按照马克思的说法,雇工到了8个就不是普通的个体经济,而是资本主义经济,是剥削了。要按照这个说法,中国以后的一个个工厂都要垮不可。为什么垮呢?不要个体户支援工厂了,过去是讲国营带动个体,三中全会是讲个体带动国营,口号都变了,后来工厂垮了发展个体,下岗了,个体可以一个带一个(致富),在(国营)工厂能干的拿不到工资得不到奖金,不能干的却享福,工厂怎么搞得好呢?工厂活稀泥,这工厂怎么能不垮呢?

再讲一个事,1985年我去合肥,我通过芜湖果品公司联系了一批(生)瓜子,100多吨先运到省供销社,已经运到了一个多星期了,天又下雨,不往仓库运,就那么把瓜子堆在大门口,我到省供销社就去找一个姓丁的,我要全部买下来,他们不肯给我(货),说我这里不收现金,要等把瓜子转到芜湖(供销社),再让我去芜湖拿现金买,过去中央有个文件规定供销社不能自己生产,但现在他们想留下自己生产(炒瓜子),我一生气就把我们芜湖果品公司的招牌给摘了,倒挂在市委门口,市委书记出来了,才了解了事情,合同是我订的,可货堆在那里一个星期了,你自己不炒又不给我,如果等货转到芜湖我再拿,那真不知道几个月才能转到芜湖。这就是国营管事管得太死。如果自己炒,他们完税也完得少,赚一块钱才交5分钱,我呢卖一斤瓜子就要交5分钱税,个体也好,国营也好,税收应该是一样的,为什么要交两样税呢?这是不合理的。这是应该改革的问题。

别人去上头告我,讲我雇了100多人,是剥削,说芜湖有个傻子赚了100多万,有个大字报挂在市委大门口,上面写着“傻子瓜子呆子报,呆子报道傻子笑,四项原则全不要,如此报纸实胡闹。”

事情越闹越大,1984年10月22日,邓小平讲话了:“前些时候那个雇工问题,相当震动呀,大家担心得不得了。我的意见是放两年再看。那个能影响到我们的大局吗?如果你一动,群众就说政策变了,人心就不安了。你解决了一个‘傻子瓜子’,会牵动人心不安,没有益处。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吗?”(邓小平在中央顾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邓小平文选》第三卷91页)这些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些是写在内参发给我的,是市委来我家报喜嘛!他们说,“傻子你不得了了,看来以后没人敢动你了!”

实际上,在此之前一年多,雇工的争论出来之后,省里农委主任周曰礼就派一个叫杨绩龄的干部来芜湖调查我,还写了个调查报告,后来这个报告被带到中央农村会议上,惊动了邓小平,所以他当时就晓得了我傻子。当时他的表态是放一放,看一看。

紧接着瓜子卖到了上海,在南京路和淮海路两家食品店开设了销售点。1986年,上海话剧团都在演我卖瓜子的事,叫《傻子进行曲》。

我们中国,非要走改革道路,从个体走到民营道路,合资道路,我后来也走了合资道路,跟政府合资,但是失败了。

1984年的时候,我主动向工商部门提出联合经营的建议,1984年7月1日“芜湖市傻子瓜子公司”正式挂牌,当时成立公司也简单,设两个副经理,会计,挂个牌子,就可以了。

我与新芜区劳动服务公司和芜湖县清水镇工业公司签订了联营协议。他们出资30万,我以商标权和技术入股,并担任总经理,向他们交纳18万元的利润之后,其余部分归我所有。与公家单位的联营,我当时的考虑就是这样可以减少麻烦,找个“保护伞”,可以摘掉“资本家”的帽子了,以前在公家单位上班的(干部),一个月拿40多块钱,现在我们这里工资就是500,他们把钱拿走了,到最后却(给我)来个斗争,但我觉得吃亏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因为我倒他们也倒了!

我给你们高工资,但是你们得遵守我的制度。他们在单位干惯了,上班就是看报纸,我规定上班看报纸要罚款100,报纸晚上可以看,但是上班是上班,办公室不能看报纸,他们都讲我太厉害了!后来他们就上告,给我合资戴帽子。

有奖销售让我血本无归

国务院来个文件了,全国有奖销售活动一律废止,我当时一听就傻了,公司因此从“波峰”到“浪谷”——

1986年是我当时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当时国家积压很多物资,推销不掉,厂区的瓜子卖不掉,国家的货物堆得像山一样,钞票在人民手里,国家银行没有钱,要汇款的话一个月两个月钞票才能拿到,他银行没有钱,钱在人民手里,看到很多人搞有奖销售,我就想着自己也要参加,要弄成全国最大的有奖销售,这样钱活动了,“傻子瓜子”的知名度也大了,可以压倒竞争对手。在与几位副经理商量过后,我们决定印刷奖券150万张,设计十等奖。一等奖一个,为上海小轿车一辆,二等奖10部摩托车,彩电100部。

我从年初就开始筹备,同时在全国30多个城市设立有奖销售点,投入10多万元的广告费在全国30多家媒体做广告。消费者每买一斤瓜子,得奖券一张,提价1角。我计划在2月5日推出有奖销售,5月1日结束,5月10日到上海当众开奖。我盘算了一下,每斤加1角,三个月至少卖到1000万斤,多赚的100万除去税收用来发奖绰绰有余。销售1000万斤,毛利有500万,除掉生产费用和产品,可得利润170万,再扣除所得税,公司依然可获纯利100万元。

2月5日推出有奖销售当天,仅芜湖市场的销售量就有6万斤;2月12日一天全国各地共卖出90万斤,创造了瓜子销售以来的最高纪录;到了2月22日,前后17天,一共销售出476万斤,销售额达700余万元。全国各地来电来函来人要货的络绎不绝,我当时有5家工厂,每天24小时不停加工,还是供不应求。

3月6日,上头就来人,把31号文件放到我面前,正式通知我:“国务院来个文件了,全国有奖销售活动,因有趁机提价,推销残次商品,欺骗顾客,扰乱市场,因此一律废止。”他们还说我这种行为是变相赌博,我当时一听就傻了,你们是管干部的,怎么又管起商业来了?后来又来了一个概念,说我是暴发户。

不出几天全国各地都来退货,瓜子都变质了,资金不能回笼,法律纠纷也来了,最终导致公司亏损63万元,公司因此从“波峰”到“浪谷”,一蹶不振。这是我碰到的最大的挫折了。

贪污案却判了流氓罪

我坐了半年牢不到,但是案子一直拖了3年,最后是判贪污罪的证据不足,却判了个流氓罪——

接着麻烦也来了,说我是贪污,我拿了我孩子的钱,孩子拿我的货,可我拿的是我的钱,为什么讲我是贪污呢?工厂是我投资的,账目上的钱都是我的,我拿了也写了条子,我哪里是贪污呢?我去市委里闹,朝着当时的市委书记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我谁都不怕。

我知道我肯定要坐牢了,被抓前三天,我请儿子吃饭,我讲,你们财产赶快转移,爸爸最多两天要(被)逮捕,我知道要坐牢。但没判我刑,我还在派出所蹲着,但是我不害怕,我没有贪污我怕啥呢?当时联营失败,社会影响不好,他们需要有个人来扛这个责任,于是就把我推出来了。除了贪污罪,又说我犯了流氓罪,说我强奸厂里10个妇女。我说好,那我干脆给你凑够一打吧,我说那就算12个吧!

我坐了半年牢不到,但是案子一直拖了3年,最后是判贪污罪的证据不足,却判了个流氓罪,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1987年底,芜湖市对年广久经济问题开始立案侦查。1991年5月,芜湖市中院一审判决年广久犯有流氓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关于流氓罪,1997年新刑已经取消该罪名),就跟没坐牢一样,回去算了!他们就是想整我嘛!我抗诉,一直抗诉到中央。

小平南巡再次谈到傻子

就这么几句简单的话,芜湖市检察院主动撤诉了,1992年3月13日,我被宣告无罪释放——

接着是邓小平南巡,再次提到安徽的傻子瓜子,他说:“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邓小平在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的谈话要点,1992年1月18日-2月21日,《邓小平文选》第三卷371页)南巡讲话,这不是为我一个人讲话,为在那儿的更多的改革家讲话的。

就这么几句简单的话,芜湖市检察院主动撤诉了,1992年3月13日,我被宣告无罪释放。我虽然当时不知道这些,但是我晓得外面发生了变化。一个企业家是会算命的,不会发财怎么能发得了财呢?哪个项目能卖钱,哪个门面旺不旺,都要心里明白。店面设在哪里,还有怎么设计门面,都是学问。比如你门面就要比别人伸到外面来,醒目,摆设要美观漂亮,才能吸引人,我最大的店面就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不管南边来的人还是东边来的人,看到都会说,哦,傻子瓜子,来几斤带上。

出狱之后,市委书记领着一帮人在市委大礼堂集体接见我,握着我的手说,“老年,你吃苦了!”我知道了邓小平为我讲了话,我和儿子联名给邓小平同志去了封信,邮去几包瓜子,不晓得他老人家收到没有。

绝不服输的老人

有些人讲傻子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我觉得,我还没老,至于我这些年到底赚了多少钱?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

但我出来以后,傻子瓜子情况不好了,瓜子也卖不掉了,我又离了婚,就到蚌埠我的徒弟那里,帮他做生意,1994年11月我又宣布出山,成立了“安徽芜湖傻子瓜子技术开发有限公司”。

孩子不听话,出了事(指2005年11月,43岁的大儿子年金宝离奇死亡,警方查明系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也是他自己有错。我傻子年广久重新出山了,收回了商标跟肖像权(2001年,年广久曾宣称将“傻子”商标以一分钱的价格,转让给长子年金宝),以后再选接班人。这些年,傻子的影响力小了,有些人讲傻子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我觉得,我还没老,傻子永远没过去,我要是大干,谁也干不过我。起码这些年,我从未缺过钱花。我还有67个徒弟,我现在抽的中华烟,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们送给我的。至于我这些年到底赚了多少钱?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

回头我这一辈子,可谓三起三落,我觉得自己对中国私营经济的发展还是起了一定作用。我在安徽第一个站出来,进入市场冲浪。在我的带动下,一两年之内芜湖崛起的国营的、集体的和个体的瓜子经营者有57家,其中个体的占了48家,它们也都销往全国各地,使芜湖成为名副其实的瓜子城。不少人由穷光蛋变成了百万富翁或千万富翁。我成为当时个体经济发展的“带头羊”。

我多次说过,我这一生都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邓小平。说到邓小平,他是个预言师,什么事情都看到眼里,他让我躲过了一个接一个的运动,他的思想非常开放。当然今天这些我都不用担心了。因为已经可以说永远都没有运动了。(记者 姜英爽 贾云)

■“傻子瓜子”给邓小平的信

敬爱的小平同志:

您好!

我们是安徽芜湖“傻子瓜子”的经营者,今年年初,您在南巡中讲到了我们“傻子瓜子”,我们感到好温暖、好激动。您是对全国人民讲的,但对我们更是极大鼓舞。光是今年下半年,我们“傻子瓜子”就新建了13家分厂,生产了700多万公斤瓜子。这都是由于您的支持和您的政策好!从经营“傻子瓜子”以来,我们已向国家交纳了200多万元的税,向社会提供了40多万元的捐赠。但我们还要兢兢业业地继续做“傻子”,为顾客提供更多味美可口、价钱公道的瓜子;我们还计划更大的扩大经营规模,把“傻子瓜子”打到国际市场上去,为国家多做贡献。

敬爱的小平同志,我们时时铭记着您的恩情,在这新春佳节快要到来的时候,特地寄上几斤瓜子给您尝尝。这是非常微薄的礼物,却代表了我们对您的深深的敬意,希望您能喜欢。

衷心祝愿您新春快乐!健康长寿!

傻子:年广久

小傻子:年金宝、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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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彭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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