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
2010年05月06日 12:27凤凰网评论专稿 】 【打印共有评论0

评中评第416期

上期我写了一篇《社会不公就可以伤害孩子吗?》,一开篇我就说“写下这个标题我就觉得挺可悲的,这个问题我们居然还需要讨论。”更可悲的是,就是这样一篇文章,有超过半数的人选择了反对,在168条回复,大多数人仍然对伤害孩子的凶手表示了“同情之理解”。

一位同行在博客写到:“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对我从事的职业、我一直以来坚持的观念,都动摇了。”她这篇博客的标题叫《世界的崩溃》,继续摘录如下:

我曾经认为,这个世界需要变革,人们需要起来反抗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正,才能促使这个社会向好的方面前进。我也觉得,让人们认识到这一点,是我的责任。然而,当有人起来反抗,他,他们针对的竟然是没有任何防守之力、没有任何防人之心的孩子!这是我所无法承受的。我愤怒,可我不知道该把愤怒投给谁;我害怕,可我不知道该防备谁,我不知道,下一个遭遇噩耗的,将在哪里,将是谁!

有人为那些凶手辩护,说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是有原因的。可是即使在1948年、49年,在国民党政府最崩坏的时候,也没有人把目标对准过孩子。那时候底层的人们不苦?不冤?不比现在艰难?人是必须要有底线的,当无底线的人还可以争取同情的时候,这个社会除了已经成为丛林、成为地狱,没有别的可能。

当这个社会已经让孩子作屏障与发泄,当生存的法则只剩下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当大人们对着孩子的惨剧无所作为,第一次,我怀疑我从事的事业的意义,我怀疑我一直坚持的信念,我以我身处这样一个民族为耻,我以我是他们中的一员、同样地麻木同样地无所作为为耻。

今天的时代周报做了一个很好的评论专题:旅美学者徐贲指出暴力伤害是社会非正义以及报复正义的历史局限性,犯罪心理学家李玫瑾旗帜鲜明地提出对个人恐怖主义的零容忍以及家庭心灵养育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人类学家吴飞则指出社会需要重建伦理秩序以及道德相对主义的危险,本报评论员李铁试图从中西文化根源的比较,指出我们在抵御反人类罪行时应当抱有的忏悔和反思精神。都是些很好的文章,值得细读,如果你厌恶大词,至少可以读读李玫瑾那一篇。

以上所摘,前一部分诉诸情感,后一部分诉诸理性,已经很充分了,但如果我所料不错,网友反馈和上一期不会有太大区别。很多人只不过是借他人之酒杯,浇心中的块垒罢了,甚至不管这个酒杯合不合适(比如关于泰兴校园惨案的种种传言:富人幼儿园、犯罪嫌疑人家庭贫穷、因拆迁而犯罪.....后来通通被证伪)。对于这些人来说,只需要死死抱住“社会不公”这根柱子成立就行了,其他根本不管不顾。

所以根本问题不在于讲道理,而在于人生如何选择:为什么做一个好人?人生一世,要经历多少不公,多少苦难,如何才能坚守住“做好人”的信念?

我想起很早之前做的一期自由谈《打工少女:有困难找爸爸妈妈》,一位东莞打工的网友讲述了他看到的

在我们厂,许多年小的打工妹,我的同乡,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被工厂内男工胁迫、诱奸、甚至强奸后心甘情愿给男工钱用的太多了,不知道保护自己,也得不到关爱,有时,一个中高管理人员可以有几个打工妹也没有人反抗,不知道反抗是其一,寂寞也是其二,只是我不掺和这些事,去年,有一个被包养的同乡春节后专门来说感谢我,说我人好,不欺负人,你说,我该哭吗?我的正直、正义感呢?

同样是来自东莞的网友在这个回复后面说:“我有同感,我们能永远对人好吗?”这话问得令人神伤,我至今不忘。

为什么要做一个好人?因为举头三尺有神灵,因为有上帝,有末日审判。但如今,谁还认为头上有神灵?而在西方,上帝已死,为什么还要做一个好人?

信仰太远,不去说它。要知道我们还是喝狼奶长大,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美剧《太平洋战争》,这片子不算好看,不停展示战争的残酷与战士的煎熬,太急于反战了,故事反而没有讲好。但回过头来,想想我们小时候看的都是什么战争片: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战争是多么浪漫。对了,还有教科书,昨天看见慕容雪村在微博上说:

刘胡兰,本名刘富兰,10岁当儿童团团长,经常站岗、放哨、掩护共产党员,11岁参与党领导的抗粮斗争,12岁参与暗杀,负责打探消息,13岁参加真枪实弹的战争,14岁再参与暗杀,15岁被捕,很快被处决。如果我生孩子早,我女儿也该有这么大了,如果哪个王八蛋敢教唆我女儿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我非撕了他不可。

这样一篇微博,同样被很多人狂批。我们什么时候把孩子当成孩子过?

1918年11月7日,梁济问儿子梁漱溟:“这世界会好吗?”梁漱溟认真回答:“我相信世界一天天会往好里走的。”

3天后,梁济沉潭自尽,留下几千字的《敬告世人书》。罗志田据此写道

梁济在辛亥革命前已看到“近十年来,朝野上下人心风俗败坏流失,至于不可殚述”。当时的问题是“人敝”而非“法敝”,后者可更改制度以救治,前者只能“从品行心术上认真砥砺,使天下回心向善”。故“救亡之策,必以正心为先”。

而“欲使国成为稳固之国,必先使人成为良好之人”。正义、真诚、良心、公道等“吾国固有之性,皆立国之根本”。梁济承认“清季秕政酝酿,风俗日偷”;若民国“有人提倡正义,注重民生,渐渐向好处做去,则世道有人补救维持,不至于黑暗灭绝”,他或可不死。“无奈民国以来,专尚诡谋,不由正义,自上下下,全国风行,将使天理民彝丧失净尽”,至“全国人不知信义为何物”;若“国性不存,国将不国”,只有以身作则,“以诚实之心对已往之国”,望世人亦“以诚实之心对方来之国”。故其死“非仅眷恋旧也,并将唤起新也;唤新国之人尚正义而贱诡谋,然后旧国性保存一二”。

我相信世界一天天会往好里走的,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做一个好人;我真不相信我们的努力会白费,我还就跟这事情耗上了。

凤凰网评论编辑:彭远文

上期评中评:被折腾的永远只有周正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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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彭远文   编辑: 彭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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