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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志田:现代教育被资本主义化了

网友评论 ( 0) 2016.07.05 第74期

近日,罗志田在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做了一场题为“后天下时代的学术与社会”的演讲。演讲中,罗志田讲述了士人到学人的转变,学术与社会的关系等问题,并现场回答了凤凰评论《高见》的提问。

访谈嘉宾:罗志田 历史学家,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

凤凰评论《高见》栏目访谈员:张弘(凤凰网主笔)

现代教育被资本主义化了

提问:5月23日,华东理工大学一导师办的工厂爆炸,导致其辅导的研究生死亡,一时间“老师还是老板”成为争议话题,你如何看?对于老师跟学校的关系,学术评价的体制,又如何评价?

罗志田:关于师生关系,自从新教育、办学堂的方式引进之后,就不断的有学者认为出了问题。因为老师要拿薪水,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他们在贩卖知识,蔡元培自己就说过这样的话,梁漱溟也讨论过整个教育的资本主义化。是不是获利,或者是不是在教人获利,这些成为教育的重要内容甚至目的之后,教育当然就会出现问题。大部分人没有注意梁漱溟有过这么高明的理解,我最近看梁漱溟,发现他很早就对这个问题就有思考,他认为资本主义进来以后,现代教育被资本主义化了。

以前的老师当然也收钱,但师生基本上是共同生活在一起,塾师就住在私塾旁边。比如,胡适妈妈会多出钱,让私塾老师单独给胡适上课,所以才培养出这么专业的胡适。

现在的教育模式,大家比较像过客。很多大学都有了所谓的新校区,有的新校区根本就在农村,或者半乡村的县城里,离大城市还有一点距离。有的学校因为安全的问题,不准学生出校园。一个县里来的人,在大城市念了4年大学之后,还没有进过大城市又回去了。老师又不住在新校区,住在老小区。我们念书的时候,如果你愿意,老师也愿意,你可以随时拜访他。现在,老师和学生可能隔了30公里远,他上完课就走了,匆匆忙忙来,匆匆忙忙走,完全就是课堂上的关系。而且现在教的学生多,班级大,老师跟学生的交流不多,这大概是现代教育在中国的一个根本问题。

朝贡体系无法适应新的国际秩序

提问:你把这个时代称为“后天下”,社科院的赵汀阳老师认为,当前国际体系是霸权的体系,很成问题。他认为,可以回归,或者某种程度上回归到中国传统的天下体系,从而构建出更好的国际秩序。怎么看待赵汀阳等人提出的这个观点?

罗志田: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很少在实用层面思考这么宏大的问题。如果把人类分成很多块,中国的确是在相对长的时间,相对广的地域里,在相对多的人群里,维持得相对长一点,延续性比较强,所以它一定有可以为人所借鉴的地方。比如,梁启超说中国停滞了几千年,换个词就是维稳了几千年,而且还没有付太多的费用。现在的维稳费用不小,可是以前是小政府,不怎么花钱,还是能够维稳。从这个角度看,历史的经验、体制,等等,可能对我们构建未来社会有帮助,不必把它统统否定。

但国际秩序讲求共建,你个人喜欢没有用,得让人家都喜欢。我们现在实际上是在“威斯塔法利亚体系”范围之内在运作,变化也是在它的传统中变,借用美国汉学家的话说,赵老师的提议就是要让世界在传统之外变,这是比较困难的事情。我们有朝贡体系,没有物质利益的考虑,可是我们有高下,明确了中华是上国,其他是下国,这样一个天下体系放到现在,谁是上国呢?按照传统的天下体系,中国就是天下之中,华夏是上国,这个前提如果没有了,原来的一整套体系就很难确立。

这种国际体系在东亚甚至包括东南亚,存在的时间,可能超过了“威斯塔法利亚体系”。夷夏互变,比如清朝就把明朝变了;朝鲜和日本都曾经自认,它们才是华夏中心,因为中土已经被夷敌占据,所以现在应该义无反顾地担任华夏中心,后来它还成了助长日本侵略中国的因素。

夷夏可以互变,谁有文化谁就是中心,这一套在历史上出现过。可现在,比如美国,它可能是全世界最欢迎外国人的国家,欧洲人却觉得美国就是暴发户,欧洲人始终有它的文化自信。如果每个人都强调自己的文化体系,天下是有中心的,我们要构建一个无中心的天下,不知道赵老师是否把这些问题都处理了,从你的叙述看,我觉得没有那么容易。

我对儒家复兴不太乐观

提问:你怎么看待当下的儒家复兴和国学热?

罗志田:我不怀疑现在那些儒家复兴提倡者的诚恳,可坦白说,他们好多时候对儒家不是太了解,或者了解不够,或者了解有误差。尤其国学更惨了,国学本来就是一个后起的名字,按钱穆的说法是,国学之名,前继无尘,后也没有发展,不过钱穆看来错了,现在不但发展,我们还办了国学班,好像人大国学班招了学生,学科体系里面都有国学,钱穆这一点是失败的。

国学现在变化很多。以前传统士人看不起文人,王国维自己都说,他虽然写宋元戏曲史,但是他说“一命为文人,便无足观”,可是我们看人大国学院,最早的院长冯其庸先生按旧的传统就是文人。另外现在他们的核心马上要走了,沈卫荣先生研究的是异域,国学要么研究过去被所谓国学家看不起的部分,要么研究国以外或者国旁边的部分。我一点不质疑冯先生或者沈先生,他们学问很好,但研究的是不是国学?

假如真想研究国学,真想儒家复兴,还是先把儒家研究得好一点,其次国学也不能老做国学边缘的事情,做点中心的,比如经。蒋庆老师在贵州就有道场,这就叫正宗的。总之,这个问题我不太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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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熊志 pn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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