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涌:寻找企业家精神的本土资源
2009年10月10日 08:12长江商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塑造精神共同体

长江商报:你曾在一篇文章中指出,一个民族要形成自己独立的健全的精神谱系,逐步造成一个足以与世俗世界抗衡的精神共同体。我们曾有过这样的精神共同体吗? 根据你的观察,最近二十年来,我们还有可能重新形成这样的精神共同体吗?

傅国涌:就历史来看,晚清时在戊戌变法前就有一个追求维新变法的精神共同体,在广东、湖南、上海、北京等地,他们不仅在理念上相通,而且付诸了行动。五四时代围绕着《新青年》、《新潮》等刊物的人们就是一个精神共同体,虽然他们出现了分化,以胡适为代表的这批人和他们的读者群,通过《努力周报》、《现代评论》、《新月》、《独立评论》,一直到1940年代后期的《观察》周刊,在现实中的影响绵延数十年而不绝。这样的精神共同体不是雷霆霹雳,不是急风暴雨的力量,并不是要包打天下,许多时候甚至抵挡不了暴力的呼啸。它是一种和风细雨,是空气、阳光,润物无声,潜移默化,它给社会提供的只是方向感,也就是核心价值。

但是从长远来看,一个正常的社会是靠这样的精神共同体支撑的。在传统社会,支撑这个精神共同体的是知识分子,而到了近代,随着社会的转型,可以说像张謇、卢作孚等新型企业家也是创造精神共同体的一支积极力量。他们推动社会变革,也许不像知识分子那样显山露水,但却往往因稳健而坚实。中国在变革中,在这一变革的时代,我们要寻找有益的知识分子精神的本土资源,也不能忽视寻找有益的企业家精神的本土资源。

企业家获得创造力离不开外部环境

长江商报:现在谈商业伦理是一种时髦,而谈它便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两个问题:第一,企业家的第一桶金是如何得来的,第二,他后来在竞争中胜出是靠市场(技术、管理和商业模式)还是靠权力(主要是行政垄断),这是伦理问题,更是法律问题。回看近代“大商人”,他们有没有“原罪”的困扰?对解决这两个问题,历史能否给我们一些启迪?

傅国涌:我所说的“大商人”,特指那些创办民营企业的近代企业家,和富豪、有钱人不是一个概念,所以不包括官商,也不包括那些靠权力发迹的商人。“企业家”本来是有特定内涵的,不是什么人都担当得起,只是这个概念今天被滥用了。对于我说的这些“大商人”,他们的第一桶金是干净的,不存在“原罪”的问题,他们之所以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一方面是风云际会,赶上了创业的好时光,一方面是他们自身的天赋和努力,他们与权力的关系不是一种依附和交易关系,但也必须与权力打交道,与权力博弈。大凡成功者只是在权力的夹缝中幸存下来,并发扬光大的。他们走过的道路,他们提供的出色示范,已经给今天有志于办企业的人提供了有益的思路。

长江商报:从你的书中,我们注意到企业与政府的关系:企业既因依附权力得利,而又因为官方的觊觎而危机重重。从洋务兴起、官督商办到一战后大批民族资本的兴起,乃至今日的垄断国企等等,权力始终是中国商业中不可忽视的存在因素。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工商阶层的发达,既可能与权力合流而成新贵,也可能与权力抗衡而引起社会的变迁,为何有这两种走向的差别?

傅国涌:从资本的性质来说,官企或者说垄断性的国企,本来就是权力的产物,与民营工商业之间有着天然的鸿沟。 缺乏健全的制度保障,民营企业的处境总是艰难的,不同的人因此有了不同的选择,同一个人在不同时候也会有不同选择。国民党在1927年上台之后,以宋子文、孔祥熙为代表的豪门资本,以及资源委员会掌握的官营资本,处于绝对强势,荣家企业、刘鸿生企业、民生公司、永利公司和刘国钧的大成公司等等,几乎所有成熟的大型民营企业,几乎都一而再地面临被官资、官企吞并的危险。荣家兄弟、刘鸿生、范旭东、卢作孚为此吃够了苦头。所以,卢作孚才会感叹:“做得越大越成功便越痛苦。”当他们寻求国外贷款时不仅得不到官方支持,反而是常常被裹挟。在我的这本书中有很多具体的叙述。民营企业今天的处境企业家们心中更清楚,我相信前人的经验教训对他们一定会有启发,包括那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技巧。荣德生早就明白,政府只要让人民安居乐业,收税即可。如果政府能充分发挥民力,不必国营,国用自足。如果不能使用民力,即使一切官办,也没有用,只是徒增浪费而已。

趋利避害是基本的人性,如果时代没有给工商阶层一个自由生长的空间,只有靠与权力合流才能立足,才能发展,那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自然会走这条路。如果有一定的社会空间可以容许他们选择,他们中的一部分乃至多数都会选择自主发展,保持更多独立性,显示自身的独立价值,从而推动社会进步。

采写/本报评论员 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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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傅国涌   编辑: 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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