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文世界两重天,但中美关系又极为重要,因此国人非常重视美国学术界对国际关系特别是中美关系的观点,一些有重大影响的概念被翻译到中国。不过因为中国媒体的误用误传,读者对某些重大概念的理解往往和原意差之千里。
第一被误读的名教授是哈佛教授约瑟夫·奈,他的理论比他的名字更红:“软实力。”由于中国加入WTO融入国际社会之后,国力崛起,但同时国际上中国威胁论也跟着兴起。如何崛起又不遭怀疑、提防?提出的和平崛起概念也无法消除国际社会的疑惑。于是奈教授著名的《软实力》的书名成为很多中国官员念兹在兹的口头禅,认为中国要靠经济投资、文化输出这些“软实力”来影响其他国家。不过,奈教授可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首先他一直认为经济收买和政治施压、军事干涉一样,显然都是“硬实力”,而文化输出很多时候是由民间去做的,并不是他提的政府权力“power”。他说的软实力(权力),是说外交谈判能力、制度优越性、文化吸引力,中国目前唯一和软实力沾那么一点点边的大概就是孔子学院的输出,其他大概连影子都没有。中国之崛起,按照奈的划分,显然是经济实力使然,再硬不过了。
提倡软实力的奈,战略上亲华吗?和大部分人猜的相反,这位差点成为奥巴马政府驻日大使的教授,他是为数不多在日美关系式微之际挺日的人,明确表示中美制度不同,绝不可能联盟,日美才是天然盟友。
第二被误读的名教授是牛津兼哈佛历史学教授尼尔·福格森,他因为在2007年提出“中美国”(Chimerica)的概念在中国名声鹊起。这个单词被国人和G2一起用,读者普遍会认为这是福格森本人和欧美学术界对“中美共治世界”概念的首肯,其实也是大错特错。
首先,这个单词不是什么好词,Chimerica当然是China和America的合写,但更是对Chimera这个词的模拟。Chimera,喀米拉,是希腊神话狮头羊身蛇尾的怪物,凶残的很,因此这个新词的意思是“中美怪兽”。其次,福格森在2007年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是说世界经济其实只有一个经济引擎——中国的“储蓄和生产”加上美国的“借贷和消费”。他说这是“不正常的婚姻”,肯定会以分手告终。简单点说,他是竭力唱衰中美关系未来的稳定性的,才会造出如此负面的一个单词。
美国政界和学术界对华观点,其实分“战略派”和“功能派”,奈和福格森大约都属于战略派,重地缘政治、大国对抗和战略布局,而奥巴马目前对华政策,用的人大约都是“功能派”,重视解决眼前问题、例如经济和全球气候问题。两派其实都各自有各自的缺点,例如战略派往往不太了解中国的当下进展,而功能派往往是文革后研究中国的“中国通”,判断问题又过于看重当下中国局势了。
两派的面对面戏剧冲突,发生在今年《大西洋月刊》举办的一场研讨会上,当该刊最著名的驻华记者James Fallows质疑弗格森的“中美国”唱衰中美关系的论述过于不了解中国实情的时候,福格森回应了一句经典指责:“你在中国住的时间太长了”。
身在庐山中,不知真面目,美国外电驻华记者,超过两任一定换掉,往往让一个完全不懂中文的人来轮岗,就是为了让媒体触角还能保持一颗冷静的旁观感。不过,James Fallows的杰出报道,让读者有理由相信,福格森的指责没什么道理。中英文两重天,我们在误解他,他何尝不是在误解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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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安 替
编辑:
缪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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