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资讯 > 评论 > 正文
近看台湾:老志愿军与新青年
2008年03月14日 09:13南方人物周刊 】 【打印

作者按语  我第一次到台湾是在1998年,2004年春夏之交,又应邀访问一个月。其间,乘火车南下,单身一人从台北到花莲、台东、台南、屏东、苗栗等地旅行一周。每到一地,就会有一位当地朋友按预先的约定,到火车站接我,带我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第二天,我再继续乘火车南行。下一站又有一位新朋友应约在车站等候我。于是新一天的旅程又开始了。这些都是我的一位热心的台北朋友C先生的精心安排。我于是享受到了一个漂泊者的感受,每天用笔记本电脑把当天的新鲜见闻记下。2006年底又去了第三次,也是每天写下旅行日记。两份日记总共约有十万字之长。

台湾朋友说,大陆学者到台湾来过3次以上的并不多,而我每次都能在一个月内,一个人充分自由地在各处旅行,有这样机会的大陆人,就更少了。看来我是相当幸运的了。然而,与台湾学者到大陆来的机会相比较,大陆人到台湾旅行的机会仍然少得不成比例。有一位台湾学者告诉我,10年来,他至少到大陆200多次,使我更觉得有必要把自己所见所闻告诉大家。于是将2004年、2006年两份旅行日记内容予以整理并作摘录,交给《南方人物周刊》,希望构成一个《近看台湾》系列。这对理解一个真实台湾的方方面面也许有所帮助。"南行记"是这系列的第一部分,记录了2004年的南台湾之行。

我所见到的前志愿军(第一天 花莲 晴)

早上从台北车站乘火车出发。11点多,火车抵花莲,Z先生开车来接我。他是花莲东华大学政治学研究生。花莲在台湾东海岸边,是个小城市,大约只20万人口。城市整体风格虽更多地受北部台湾文化的影响,但能明显感觉到世外桃源般恬静的小城镇之美。

下午,参观了当地横贯公路的栈道工程。整个工程都是由当年大陆老兵靠人工在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山岩上开辟的,花了整整20年,才使这一军用公路得以完工。横贯公路被用于连接台湾东部与西部之间的交通,其气势之宏伟,工程之浩大,风景之奇丽,令人叹为观止。许多洋人与我们一起来此参观,可见这一横贯公路在旅游上的吸引力。不知怎的,这一浩大工程使我想起了大陆的红旗渠。只要是中国人,这个民族的坚忍耐苦勤奋在任何地方都会表现出来。

傍晚,我们驱车路过退役老兵聚居的大陈二村。说实在话,这才是我这样的大陆来客最感兴趣的地方。大陈二村是台湾各地都可见到的普通眷村。在一张废弃于路边的旧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头,估计就是大陆来的老兵。我主动上前去问好,老兵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看上去他身体还很健朗,但思路已经不太清晰,说话不断重复,但大体上还是能听出他的意思。老头姓汪,是当年志愿军的被俘人员,山东济南附近某县人。据他说,1950年,他们那个军的军长(作者按:估计是师长)听错电话。要他们后撤,却听成要他们前进,于是孤军深入到了一座山上扎营,被联合国军重重包围,连吃的东西也没了。美国军队用台湾人喊话,告诉他们如何投降,例如把枪举起来,向右边走出去,等等。这支志愿军部队就集体被俘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要求遣返大陆,他说他不愿意回大陆。我颇为惊奇。他说,他参军前就不喜欢当地的新政府(估计他可能是地主富农之类出身,土改时家里受到过很大的冲击)。正因为如此,被俘以后,当印度中立方人士询问其志愿时他拒绝遣返。后来,他来台湾参加了国民党军,在澎湖服役,直到1969年才退伍。退伍后他一直没能讨上老婆,直到大陆开放探亲,才从大陆娶来老婆。现在他已经70多岁,孩子却只有16岁。

不一会,一个小伙子从小巷子里骑车出来,从他身边经过,他指着说那就是他的儿子。我向小伙子打招呼,他也点头示意,骑自行车走了。这位退伍老兵至今还没有回过山东老家,他说是那里已经没有亲人,青年一辈的又都不认识他,回去也没有多大意思。

又过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路过时搭话,这就是他前些年从大陆娶过来的太太。她说从大陆嫁过来后,就没有办法找到工作。这位老兵每月有津贴13000台币,合人民币3000多元。住的地方很简陋,是当地很普遍的简易房。这在台湾就是贫民窟了,但还比较干净。眷村有些人家门口还挂一面褪了色的旧青天白日旗,他们是铁杆的深蓝支持者。临走时,我与老兵合了个影,祝他晚年过得顺心如意。

在这一带眷村特别多,原因是1956年起台湾当局修军用公路,从南部台湾一直修到花莲,工程队才解散,当局建造了荣民之家,来安置成不了家的单身退伍老军人。成了家的老兵则搬出来,在附近盖了房子,于是就成了这样的眷村。一般而言,由退伍军人自己建造的这些眷村,房子质量比台湾当局出资建造的"荣民之家"要差得多。

<< 前一页12后一页 >>

匿名发表 隐藏IP地址

作者: 萧功秦   编辑: 彭远文
更多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