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预算案[2]细辨税负

——凤凰网特别系列策划

 

18世纪意大利法学家贝卡利亚说,“没有一个人为了公共利益将自己的那份自由毫无代价地捐赠出来,人们(承认君权、成立政府)牺牲一部分自由是为了平安无扰地享受剩下的那份自由。”同理,人们让渡一部分私有财产,是为了更好地享用剩下的财产。
  也就是说,纳税人缴税是有偿的,他需要政府提供安全保护,要求政府提供各种公共产品和服务(即福利)。说得形象一点儿,政府就相当于全体社会公民出资聘请的物业管理公司,与真正的物业公司唯一不同的是,政府征得的全部税收,除最少限度地用于行政成本外,均应用之于民,不得有任何利润。

人人都是纳税人,我们到底交了多少税?

  许多人觉得自己收入不到2000元,不是纳税人,比如没有收入的大学生。事实上哪怕你喝一口水,你就开始纳税了。如前所述,在目前中国以间接税为主的制度下,全国税收总收入大多实际上来自广大民众购买生活必需品时的间接缴纳。

最清楚的纳税:个人所得税——4236.67亿元

一般而言,让人们感到自己在纳税的就是个人所得税。城市的职工大多数人,只要你月收入达到了2000元,都要交个人所得税。其实除了个人工资收入之外,个体工商户的生产、经营所得;对企事业单位的承包经营、承租经营所得;劳务报酬所得;稿酬所得;特许权使用费所得;利息、股息、红利所得;财产租赁所得;财产转让所得;偶然所得;经国务院财政部门确定征税的其他所得等,都是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的。[注:这里的数据是指2010年全国税收收入预算,包括中央及地方政府;上一专题表格仅列举中央财政收入预算。]

最被忽视的纳税:日常消费纳税——60765.67亿元

从每天早晨你起床开始,你就在为国库交税。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打开水龙头洗脸,这时候增值税的纳税行为已经发生了。
  你用水,说明自来水公司在销售水,这个售价里就含有增值税。自来水公司要向税务局交纳所得税和增值税。只是由于中国在零售环节实行价税合一的标价方法,使人们在购买商品和劳务时意识不到你履行了纳税义务。但这一系列税负,最终是要全社会的消费者-公民-纳税人来负担的。
  一袋价格为2元的盐,包含大约0.29元的增值税和0.03元的城建税;一包8元的烟,包含大约4.70元的消费税、增值税和城建税;你去餐馆吃饭,最后结账时不论多少,餐费的5.5%是营业税及城建税;如果花100块钱买一瓶护肤品,其中除了14.53元的增值税外,还包含25.64元的消费税和4.02元的城建税。
  间接税的突出特点就是其隐蔽性和可转嫁性,它一般包含在商品的价格里面,虽然由企业等经营者缴纳,但最终作为价格由消费者承担。
  富兰克林有句名言,人的一生有两件事是不可避免的,一是死亡,一是纳税。我们可能什么都不是,但肯定是一个纳税人。

除了明税,还有形形色色的暗税——8927.66亿元

政府除了税收之外,还在通过其他途径从民众手中收取费用。比如,一个企业,除了交税之外,还面临着工商、质检、消防、卫生等部门的收费。再看个人,以办护照为例,一本薄薄的小本子,办证费是200元。几项相加,2010年预算内安排的非税收入为8927.66亿元。
  以上三项财源相加,这便是全国各级政府赖以维持运作和提供公共物品及服务的来源——2010年预算安排的72930亿元财政收入。按13.3474亿人口计算,平均每人最终平均负担——5464元。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它源自我们每一个人的辛勤劳动,我们自然有理由监督或者通过人大代表监督政府如何花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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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点:宽税基、高累进、高税率

  美国个税制度令人感到“税痛”,因为联邦政府的税收大部分仰赖于此。据统计,连同社会保障税等,美国全部个人收入约40%要交给税务局。
  由于美国最低法定年薪每人每年也有1万多美元,实质是几乎有工作的成年人即要纳税。而且美国征收范围覆盖率广,美国公民或绿卡居民在全球各地的所得,都必须向美国联邦缴纳所得税。其所能主张的,仅有抵免限额,也就是就已经在他国缴纳所得税的范围内,不用再缴给美国政府。
  最为关键的是,各类工资薪金劳务所得、利息股息红利所得、财产租赁转让所得、偶然所得、遗产、年金、赡养费收入、投资收入和商业经营收入等全部必须申报,不像中国税收监管制度仅主要覆盖了工资薪金。
  面对繁杂的收入及扣除抵免项目、每年都会变化的税率表,美国的纳税人既担心自己少申报了扣除项目,没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合法收入;又害怕自己因为不了解而少报了收入,不小心触犯了法律,给自己的信用记录留下污点。于是很多人不得不聘请专业人士来完成报税。[详细]

税收公平——不但看税负 还要看谁负

  看一个国家纳税人的税负,不但要看宏观税负,还要从微观看到底谁在负。这可是衡量税收平等性的关键。
  税收的累进性或累退性,是衡量税收是否具有公平性的最重要指标,累进税是公平的,而累退税则是不公平的。所谓累进,就是说,收入或财产越多,则纳税的比例越高。

中美两国个人所得税都符合高累进原则

在这里,我们列出中美两国个人所得税的基本制度,需要说明的是,美国税制相当复杂,要考虑纳税人的家庭构成等许多因素。如首先有基本扣除额:5700美元/年(2009财年计算值)。然后是个人和抚养者免征额:允许纳税人就自己和每一个负责抚养赡养的人进行个人免征,每人3650美元/年。此外还有极为繁琐和复杂的单项扣除额——特定事项和理由的免征事项。基于简化考虑,我们这里对美国税制只按一个最简单的单身汉来计算。

中国个税特点:

税基很窄


目前中国个税覆盖率不足20%,收入占税收总收入的比例,还不足10%。目前缴纳个税人口4000万人(不包括利息所得等普遍税),占全国人口3%,其中来源主要为工薪收入者2600万人。在7亿多劳动者(包括农民、农民工)中所占的比例微不足道。[详细]

税率较低


中国目前还是一个穷人占大多数的国家,2008年全年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4761元(月均396.75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5781元(月均1315元),2008年上半年全国城镇单位在岗职工平均月工资2160元(体制外的劳动者,如私营企业职工、个体户、农民工等均不在统计之列)。[详细]

相对高累进


如果将个人所得税起征点提高到2500元,工薪纳税人口约剩1450万人;起征点定在3000元,工薪纳税人口将只有740万人。因此,从全国意义上看,呼吁降低个税的人,都属于收入top3%者。这一级别的人在美国交纳了50%左右的税负。[详细]

美国个税特点:

税基很宽


由于美国个税制定很低的起征点,实质是几乎有工作的成年人即要纳税,税收覆盖率达60%以上。且征收范围覆盖率广,美国公民或绿卡居民在全球的所得,都必须向美国联邦缴纳所得税。不在美国居住的外国公民在美国的所得也需缴税。欠税者不得进出美国。[详细]

税率很高


收入在4万美元平均线以上的普通人收入既要遭遇25%的税负,月入2万以上的金领即遭遇33%的重税。且高收入者还会减少免征额度,高到一定程度,每一分钱都要纳税,使其税负更重。在历史上美国的最高税率长期令人瞠目,一战和冷战时高税率超70%,二战和朝战时甚至达94%,犹如洗劫。[详细]

高累进


虽然美国几乎每个成人都要纳税,但年入在10万美元以上群体所缴纳的税款占全部个人所得税总额的近70%,是美国税收最重要的来源。也就是说,美国政府每年巨大的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于占人口少数的富人缴纳的,而不是普通工薪阶层。[详细]

个人所得税的基本用途——做好财富二次分配 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作为为全体公民提供公共服务的政府,需要谋划从中产阶级到贫困农民各阶层的利益全局。个人所得税是1994年税制改革以来收入增长最为强劲的税种之一,目前已成为国内税收中的第四大税种。
  个税在部分地区已跃居地方税收收入的第二位,成为地方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在组织财政收入和调节收入分配等方面,经过财政二次分配向低收入群体倾斜,达到调节收入分配的目的,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综合所得税制——中国个税改革的基本方向

在当前的分类扣缴制度下,与美国个税的高累进强征收相比,中国的个税税率只有对工资薪金收入是累进的, 对股息红利等财产性收入是单一税率, 而且对财产性收入有过度的减免趋势,高收入者享受着多源扣除的优势,逃税漏税现象严重;而中等阶层由于收入来源单一,实行代扣代缴制,反而成为税负最重的人群,有违“多得多纳税”、“损有余而补不足”的税收原则。
  现阶段个税制度设计的不足不应成为否定个税的理由,而应成为改革的动力。在征管体制上,应逐步走向综合所得税制。即美国式的复杂衡量,对同一纳税人的各种所得和各种负担,作为一个总体衡量,进行综合征收。合理增加“极高收入”人群的税负,以为在其他方面降低社会普遍税负创造条件。但这也对征管工作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降低间接税提高直接税——中国税制改革的未来期望

富人的收入,大多用于投资,而投资常常是不纳税的。而对于穷人来说,他将会拿收入的绝大部分来购买生活必需品,而其中的税额,占其总收入的份额将会非常高。商品中的税收抬升了商品的价格,直接抑制了中低收入者满足生活需要的消费活动(这也是内需不振的重要原因),这种穷人税负偏高的状况与量能纳税的原则是完全相悖的。
  从世界税收发展的历史来看,降低增值税、消费税等间接税,减轻穷人税负,提升市场活力;提高所得税、财产税等直接税,合理征收富人收入,做好社会二次分配,是从发展中国家到发达国家变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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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力征收

  美国“国税局”——国内收入局IRS是极为强力的联邦执法部门,有权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搜查美国公民的财产和财务文件,有权不经审判即没收美国人的财产——成为民主制度下罕见的异端。因为IRS征收的税款是维系美国各级政府运作的基石。
  依据美国刑诉法上无罪推定原则,从起诉到真正判刑不但是漫漫长路,而且检方负担举证之重责大任,民众无罪的机率很高,即便有罪了,在认罪协商制度下,还可以跟检察官讨价还价。但是一旦违反了税法的相关规定,是由IRS单方认定,原则上需缴税、重罚再循其它相关途径复议申诉。

温情返还

  不过,为了保证中低收入家庭和个人的生活水平不会因为纳税过多而下降,美国税法还规定了各种扣除、免税收入和退税制度,即"单项扣除额",可扣除项目极为繁多。由于工资薪金为公司预缴扣税,大部分工薪阶层每年的“报税”行为实质是“申报税收返还”行为。
   美国对个人应纳税中,可扣除项目规定非常详细,涉及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美国税法规定,只要医疗费超过个人调整后毛所得的7.5%,便可申报扣除。凡是各种治疗费用,配普通眼镜或隐形眼镜、假牙、助听器和假肢等的费用;戒酒或戒毒的治疗费;激光矫正手术费;用应税所得缴付的医疗保险费,包括长期护理保险等,都可申报扣除。
   另外,在医生开的处方上,各种必要治疗措施所带来的费用,也可申报扣除。比如,医生建议你买台空调以减轻过敏症,买空调的钱以及空调所耗电费,都属可扣除项目。还有,前往治疗地的往返车费也可申报扣除,国内收入局规定了每英里扣除标准。
   减肥费用也可记入扣除,但这种减肥应是医疗上必需的,如为了免于患上肥胖症或高血压,医生建议减肥,这时减肥费用就可记入扣除。
   如果纳税人有孩子,从纳税的角度,孩子是可以创造收入的,17岁以下孩子每人每年有1000美元的“儿童抵税额”;如夫妇双方都工作,孩子送幼儿园或请人看管,可以有“照顾儿童抵税额”;孩子长大了上大学,还会有“高等教育抵税额”等等。
  特别是对于低收入家庭。比如一对年收入1万美元左右、带两个孩子的夫妇,应纳联邦所得税额为零。如果填报税表,还可获得4000多美元的低收入税收补助。
   美国税法甚至在对个人职业发展的支持方面也可扣除个人所得税。个人支出的培训费、购买专业书籍的费用,甚至还包括变换工作的搬家费用等,最后都可以被列入扣除。
   当然,美国个税的扣除项目虽然非常细致和人性化,但在另一方面却大大增加了纳税人的申报难度。[详细]

复杂的多重问题:中国综合总税负究竟几何?

  一般来说,在发达国家里,强大的的经济力量提供了政府征收高税负(一般在45%以上)的基础,并赖以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通过福利再分配,促进社会公正和谐。合理的高税负,交换的是高福利和幸福感。

宏观税负:政府制定经济财税政策的重要依据

宏观税负(政府总支出/GDP)反映一个国家政府参与国民收入分配的价值总额和比率。这一水平的高低表明了政府社会经济职能以及财政能力的强弱,也表明政府在国民经济总量分配中集中程度的大小。并直接关系到国家财政收入的多少,关系到政府的支出能力,也关系到整个社会经济资源配置的合理程度。

中国税负:究竟是全球第二 还是远远低于发达国家?

美国《福布斯》杂志推出的榜单显示,中国内地的“税负痛苦指数”为45%,位居全球第二。时隔几日,新华社发表专家访谈称中国宏观税负水平仅18%,在全球相当低。两者间极大的差距引发网民热议。

讨论税负至少需先统一社保资金口径

简单地看政府总支出,中国的宏观税负(25%)显然远低于美国(40%)。不过首先涉及一个统计口径问题——国外的社会保障税收及支出部分,在中国列为社保基金,不计入政府财政预算统计。若考虑统一口径,将每年已达1.5万亿元的社保基金归口计算的话,中国的宏观税负则达到了30%。

专家估算:中国实际宏观税负过30% 超发展中国家水准

此外,政府有大量非税收入、基金类收入。比如说,国有资产经营收入,这块在美国非常小,可以忽略不计。但中国就不一样。2005年度,仅169家中央企业赢利,就相当于当年中央政府收入的36.4%。又比如,美国的税收包括地产税(财产税),但是在中国,地方政府通过一次性收取土地出让金,实际上相当于预征了70年的地产税…

期待国强而民富

关键的问题不在于税负高低,而在于税收的收入和支出是否合理。在目前藏富于国而非还富于民的情形下,政府在整个社会中所占有的经济资源极其巨大。集中在政府手里的巨量财富,也等于广义上的税赋。
  而它若能得到有效监督和使用,转化为提升民众福祉的各项公共服务,那么我们就不必为中国税负指数全球第几而争得面红耳赤,“税负痛苦指数”也能转化为民众幸福指数。

   相关评论

吴睿鸫:期待税负更多转化为国民福利

  北欧国家的社会福利支出占到了国民收入的30%左右,高质量的医疗和教育服务等高福利,使其国民大都乐于接受税负“痛感”。而在税负转化为国民福利上恰恰是我国的软肋。
  “羊毛出在羊身上”,尽管老百姓的“羊毛”拔得很顺溜,但是“羊毛”都去了哪里?“取之于民”部分民众感受颇深,“用之于民”部分却十分模糊…

李晓亮:将痛苦指数转换为民众幸福指数

  仅仅纠缠于微观的数字精准度,又或者围绕过于宏观的税负结构的争论,意义都不大。这就回到了一个基本常识上来,即税负等公共领域问题,从来都不是纯粹的科学问题、统计数字的问题,而是与民众切身观感和主观认知紧密相连。
  税负重不重,民众说了算。外媒的榜单和官方的数字,与直接的民生指数或许永远存在一层透明的隔膜。

   

马克思说,税收是喂养政府的奶娘。以税收为纽带,纳税人与现代政府之间,确立了供养与被供养这种不可辩驳的政治伦理。正是在这样的政治伦理之中,纳税人这个神圣的称呼,激活了附着于其上的全部宪政精神——
  纳税人出钱供养政府,政府的资金来自于人民,政府的权力来自于人民,政府必须恪守职责为纳税人造福,以宪法为圭臬,全部的制度体系都务必体现和遵从纳税人的意愿。
  在这里,税收这种法定的义务,得以与黑社会的保护费、市场上的服务费等这些东西相区别。也是在此意义上,纳税者有另一个更为神圣的名称,叫做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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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唐毓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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