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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工被绑死亡续:亲历者称列车长也是受害者
2008年10月14日 05:55大河网 】 【打印

早前报道

贵州民工在列车上突发狂躁,被绑一夜后死亡。这起发生在9月25日的恶性事件直到10月4日才引起广泛关注。人们了解到此事源于两个亲历者发在网上的帖子 《亲历1291次列车绑死民工事件》和《我们能这样对待“异端”吗?》。目前,死者家属在拿到12万元赔偿后将死者骨灰安葬故乡,而列车长已被停职接受调查。网络上,列车长背负着“一身骂名”,但是,在两位亲历者成淮强和黄玉辉看来,“列车长本人也是受害者”。10月12日,今报专访了1291次列车事件亲历者成淮强和黄玉辉。

曹大和被绑,似乎车厢里所有人都觉得正常

9月24日22时40分,30岁的贵州仁怀人曹大和在两位同乡的陪伴下登上了广州至遵义的1291次列车,上车后,曹大和开始时安安稳稳地坐着,一个小时后,他渐渐激动起来,不时站起来用家乡话大声喊几句,甚至做出跳窗的姿势,两位同乡用力把他摁在座位上。

曹大和前不久到佛山打工。上班一天后突然行为怪诞,自己跑到高速公路上乱喊乱叫,两个同乡在问过他家人后决定带他回贵州仁怀老家。

记者:你和曹先生的座位离多远?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他?

成淮强:我的车票是6号车厢106号,曹大和和我是背对背。开始的时候我只听见他大声讲话,没什么特别的。后来我和103号换了座位,坐到了他对面。火车开出一个小时后,他时不时地站起来喊叫。但是并没有和别人发生冲突。

黄玉辉:我跟他隔了七八个座位。开始没怎么注意他。

当曹大和又一次大呼小叫后,有乘客报告了乘警,乘警过来查问了一下情况,然后通知了列车长,列车长和几个列车员了解了一下情况,决定把曹绑起来。

记者:曹大和一开始被绑起来的时候,你没有反对,是吧?

成淮强:没有,老实说,我也有点怕,不知道他会不会打人。实际上,当时没有一个人反对,包括他的两个同乡,他们很顺从。车厢里好像所有的人都觉得把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绑起来挺正常,这才是令人悲哀的地方。

记者:当时曹大和被绑起来的时候,具体情形是怎样的?

成淮强:曹的上臂和胸部连上衣被胶布缠绕了若干圈,膝盖以下缠绕了若干圈,缠的宽度为7~10厘米。被捆绑以后,曹开始不断地挣扎,很快胶布开始松动,列车长过来看了情况后,又在曹的手腕部位、脚踝部位缠上了胶布,曹开始不断挣扎。他的同伴把他平放在三人的座位上。

如果真的多几个人出面,曹大和就不会死了

在黄玉辉的记忆里,整个晚上,曹大和是在挣扎号叫中度过的。而坐在曹对面的成淮强则只能无力地安抚曹大和几句,偶尔喂他点吃的,给他喝点水,第二天早上7点,成先生找到乘警,希望为曹松绑,但未获允许。

记者:如果多几个人像成先生那样站出来呼吁,曹大和的命运或许是另一个结局。

黄玉辉:如果真的多几个人出面,曹大和就不会死了。说实话,最初我看成先生一直和列车长交涉,我还问那俩贵州老乡,这个人是不是曹先生的亲戚。潜意识里,我认为非亲非故的,谁会为一个陌生人据理力争?成先生后来看到曹大和那个样子,他哭了,我亲眼所见。

记者:如果你是列车长,你会怎么做?

黄玉辉:那我首先要看曹大和的病情,如果不是很激烈的话,不会捆绑他。就是绑他也会找一个固定的空间,比方乘务员室,然后让他的老乡看护他。列车长这样处理肯定是错误的。

记者:但是,如果说这样做错误的话,为什么开始没人反对,包括曹大和的同乡?黄玉辉:民工都是弱势群体,他的同乡没什么文化,他们对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敢提什么意见?我问过那个贵州老乡,如果捆绑的是你的兄弟姐妹,你同意吗?他点点头。

所以说,是愚昧的文化愚昧的制度,把人给杀死了。

记者:但是把悲剧都推给制度肯定也不客观吧?

黄玉辉:是的,列车长肯定要负责,他在说“出了事我负责”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但是,我不会说他是坏人,很多人很多事不能用好与坏来评价,而应该用对与错,好人也会做错事。

曹大和永远地安静下来,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9月25日上午9点左右,曹大和身上的绳子有所松动,成淮强回忆说,列车长不顾他的强烈反对,又用不干胶加固了曹的手和脚,而黄玉辉则把这形容为“像裹粽子一样加厚加紧了几层”。成先生看到曹脸色苍白,再次去找列车长,不久,列车上响起了“6号车厢有病人急寻医生”的广播,但是,曹已经永远地安静下来了。他在来宾被抬了下来。

记者:你的目的地本来是遵义,结果因为曹先生出事,你到广西来宾下车,在来宾待了几天?

成淮强:曹大和的尸体9月25日上午停放到来宾,我作为目击证人和报案人一直待到10月1日。其间我和曹大和的家人有过接触,铁路方面一位副段长也一直在和我谈。

记者:谈什么?成淮强:无非是不让我参与,从他们那里我知道列车长的女儿正读初中,但是感情是感情,正义是正义。

记者:如果你见到列车长,你会跟他说什么?

成淮强:我想向他道歉,因为在列车上骂他很厉害。同时,我希望他去自首。

记者:但是,现在还不能说列车长一定要负刑事责任,自首一说还谈不上。

成淮强:我希望这件事完全从法律层面来运作,不希望舆论给列车长或者给曹大和带来不公正的裁决。只要这案子依法办理,合乎程序正义,那不管有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其实,我跟列车长无冤无仇,我不是恨他这个人,他也是制度的受害者。他女儿在读初中,如果他被判了刑,我愿意资助她。

记者:有网友说车上有精神病人,可能影响别人安全,所以,列车长捆绑人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成淮强:我喜欢用理性的眼光看问题。我认为这是一个体制性悲剧,深陷这样一种体制内,首先考虑的是工作不出纰漏,而忽略个人的权利和尊严。采取控制措施是列车长职责所在,但是,一定要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吗?不管怎样,造成这个结果,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我们都是看客,每一个人都是杀死曹大和的帮凶9月26日,曹大和的弟弟曹大军来到来宾,在签了一份协议后,拿到2万元的保险和10万元的赔偿金,曹大和的尸体随即在广西火化。10月2日,曹大和在贵州老家入土为安,这一年,他30岁,儿子1岁,女儿4岁。

记者:曹大和的死令人痛心,我看你在网上不断表达忏悔。

黄玉辉:我确实应该忏悔,不仅是我,所有那节车厢的乘客都应该忏悔,为什么我们没有像成先生那样站出来,为什么没有坚决地阻拦?我们都是看客,每一个人都是杀死曹大和的帮凶。

记者:成先生也应忏悔吗?

黄玉辉:我无权评价,但是,最初捆绑曹大和的时候,我们包括成先生都是默认的,如果成先生能早一点或者强行把绳子解开,那可能就不一样了,当然这是求全责备。

成先生确实令人佩服,他并不富裕,为这案子的奔波开销都是他自己的,前两天他打电话让我给他充100元话费,我给他充了,后来又打电话充话费时,我跟他解释我也是泥菩萨过河。

记者:现在网络上对列车长一片斥责之声,但是你却说他也是受害者,这怎么讲?

黄玉辉:不应该激烈地骂列车长,他也是受害者。你想想,可能他的师傅他的领导就是这样教他的,告诉他事情处理程序就是这样子。你说是体制也好,规定也好,反正不能说他是无辜的,但是他也是受害者。类似的情形,不同的结局。

乘客在列车上突发精神疾病的事情屡见报端,本报记者整理了相关事例,有喜有忧。对照曹大和的悲剧,或许能给人更多启迪。

2007年5月23日,汕头至武昌的1018次列车上,一位女乘客精神病发作,神志模糊,列车员和一群素不相识的旅客对其热心呵护,经历18个小时的旅途颠簸,成功地将病人护送至武昌火车站,交给前来接站的患者亲属。

2007年3月10日7时20分许,K284次成都至上海的列车上,一名乘客精神病发作,对周围乘客进行踢打和撕咬,将一个女孩打伤。到十堰后,列车长和乘警将伤者和打人的乘客交给十堰火车站派出所。

对话律师

“禁止精神病人乘车”不可取

记者就此事采访了天昭律师事务所律师张胜利。

记者:这件事情出来后,有不少人主张患有精神病的人不应当乘坐列车或长途客车,您认为呢?

张胜利:我坚决反对。因为有很多人平时完全是正常人,只有在特殊的诱因刺激下才可能发病,我们无从判断哪一个人可能是精神病人,另外,精神病人在看护人或者监护人的看管下,他的出行权不得任意侵犯。记者:如果精神病人在列车上发病了,列车长有权捆绑他吗?

张胜利:铁路和乘客之间有一种契约关系,乘警也好,列车长也好,有权对那些确实危及其他乘客安全的人采取一定的强制措施,但是这个强制措施是有限度的。像用胶带用绳子把人绑得严严实实的,就超出了这个限度。

记者:那如何处置才是适当的呢?

张胜利:比如说,可以在车上给他一个单独的空间,让他老乡看护,或者通知下一站联系医生,给他注射药物让他安静下来,当然从体制上来讲,下一站可能不愿意,因为涉及费用问题,但是这需要铁路部门解决,因为毕竟这样的成本比起12万元这样一个数字来讲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避免了悲剧的发生。东方今报 作者:夏继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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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夏继锋   编辑: 黄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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