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个人史之毛鸿昌:我的回京之路

毛鸿昌自我简介:我是北京市海淀中学67届初中毕业生,1969年1月13号到陕北延川县插队,71年6月20号离开陕北到铁道部第四工程局(后改为铁道部电气化工程局)于1985年5月初调回北京市海淀区广播电视局,2003年转到北京歌华有线电视公司。

这篇“我的回京之路”是我女儿在北大念书时她们老师要求每个学生家长给孩子写一篇回忆的背景之下,在孩子的催促下我无奈动笔写的自己处女作。 作者联系邮箱:hbyygh@163.com【详细】 【返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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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倒的玉米堆放在地里,上了场院的谷子,糜子早已散发出了诱人的香味,乡亲望着成熟的庄稼,脸上露出丰收后的喜悦。天凉了,地黄了,望着一排排南飞的大雁,我们这批北京知青回家的心情也一天紧似一天。一年了,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身体壮实多了,一年了我们这些刚刚走出家门的孩子尝尽了生活的艰辛,一年了家中日夜思念我们的爸爸、妈妈您们的身体还好吧?随着天气一天天凉下来,我们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兴奋。我们真想马上回到北京,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好好睡上三天三夜,因为我们实在太累了。 【查看详情

时近十二月初,各村的北京知青已经三三两两结伙踏上回京路程,我们老庄河大队的二十个知青这些日子也仨一群俩一伙地盘算着,最后我和天庆、张忠三个男生决定一起走。


晚上我们三个人坐在窑洞里,把自己所有的钱都陶了出来,我们仔细地数了数一共36块,望着这36块人民币,我们都犹豫了,因为走最省钱的路费也要每人20元,所以这36块钱回家只够一个人的花销,如果要向家里要钱往返最短也要半个月,怎么办?如果再等半个月,我们要急死了,所以我们决定就靠这36块钱回北京,走到哪、说到哪,反正我们三个都是小伙子吃不了亏,决心已下也就没有犹豫的了,我们三个第二天便分头到各队打听省钱的路怎么走,最后听说由我们村一直向东走,就可以过黄河,过黄河后走山西这条路,回北京可以省钱就是这条路苦一点,而且穷得很,我们三个一碰头就定下了这条路,当天我们三个各人都准备一个一米左右的打狗棒,在这陕北走远道是必须要准备的,因为陕北这个地方家家都有狗,有了它一般就没有什么危险了,大队的女知青听说我们三个第二天就走也非常高兴,给我们三个每人烙了三张白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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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一早我们三个人就从我们插队的村子——延川县禹居公社老庄河大队出发了,走了六十里路傍晚时分别到达了我们延川县城,我们吃了点饼就在县一中的课桌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继续赶路了,我们三个经过县长途汽车站时,看到当地县干部站在长途汽车门前一个一个检查是否有北京知青上车,如有发现立即拉下来退票,因为本地政府已经发出通知,“所有北京知青严禁返京,就地接受再教育”,因为我们也没有准备在陕北坐汽车,所以就顺着公路一直向东走下去了,按照计划今天目的地是过黄河,可是来延川一年来我们从没有到过县城东边,我们只知道县城离黄河有七十里路,其它情况一切不知道,从县城出发时我们三个人就把我们带的大饼吃完了,怎么办?向前走!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再苦、再累也挡不住我们思乡之情。 【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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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村里时,乡亲们就跟我说:“黄河边上特别苦”但是能苦成什么样我还真想不出来,后来到了黄河边上见到情景确实令我惊讶,黄河边上的贫穷、艰苦是我有生以来从末看见过的,两边水土流失相当严重,河川里也散种着各种庄稼,高梁在其它地方总要在两米以上,可是在这里只有一米左右。奇怪的是这里的高梁每棵还有穗,棉花种得也不少但矮得十分可怜只有一尺来高,每一棵棉花枝上都结着一个小得可怜的棉朵,一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凭真心讲我们这批北京知青已经在陕北呆了一年,苦日子已见过很多了,但此情此景仍使我终生难忘,如果从北京直接到这里那种感觉就更无法想像了。 【查看详情

怎么过黄河?每天过黄河的船只有一只而且只是走一个来回,今天过不了黄河该怎么办哪?我们三个望着咆啸的河水一筹莫展,这时天色也越来越暗,我们的肚子这时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举目无亲、食不果腹,一股凄凉之情笼照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上,这时一个老乡拉着一头牛从附近走过,老乡问我们为什么坐在这里,我们把我们来历简单讲了一遍,老乡低头想了一会,然后对我们说:“走吧,跟我走吧,到我家先吃饭再住上一宿明天再过黄河”我们一听当时有说不出的激动,嘴里一个劲的“谢谢,谢谢”老乡讲:“这没什么,谁都有躲不开的难,到我们这里谁遇到这种事也会帮助你们的,”多么憨厚的语言,多么善良的老区百姓。 【查看详情

第二天早上临走时老乡叮嘱我们:“你们千万不要偷船自已划船过黄河,如果那样必死无疑,听说前些日子在下游有几个北京娃偷了老乡船,自已划船过黄河,结果船还没有到中间就被湍急的黄河水冲下去了,再也没有回来”望着这湍急的黄河水感到老乡讲得有道理,就凭我们几个再加上十个八个也绝对过不了黄河,中午过后不久村里下来人问我们是不是要过黄河,我们讲:“是啊”然后村里人讲:“要过黄河每人要交3块钱,因为过黄河很危险,这几天冰凌又下来了,过河就更困难了”我们马上就给了9块钱,这几个人叫我们跟他们一起走,我们就跟他们走了…… 【查看详情

船离岸时还挺顺利,可往前走十来米后,船上的情景顿时紧张起来,湍急浑浊的水流夹杂着巨大的冰凌,凶猛地撞击的船帮发出卡卡的巨响,船也被浪打的忽高忽低,浑浊的黄河水不时越过船帮打在我们的脸上,大家紧张得谁也不敢讲话,随着船越来越靠河中心水流越来越急,划浆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我清楚地看到船夫的脸由红变紫最后变得实在有些吓人,我惊呆着望着他们,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船夫的脸,什么浪花、什么冰凌在那一时刻我都没有看见,船夫喊着号子,也由于水流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高,他们的呼声压过了黄河的涛声,压过了冰凌的撞击声,在黄河峡谷中久久的回荡。不长时间我们就到了黄河对岸——山西省永和关。【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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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后我们就去永和关,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老乡讲离这最近的公社是红石崖公社,从永和关走也要走20里。但老乡叫我们最好不要这时候走,因为路不太好走,而且可能有狼,遇到了就可能有麻烦,因为我们已经在陕北生活一年了,陕北许多地方也有狼,但一般都是独狼,我们三个小伙子只要不慌不怕是完全可以对付一只狼,所以我们约定如果遇到狼谁也不能慌谁也不能先跑【查看详情

我们又向另一个方向往前走,果然路越走越好,大约又走了四、五里路,终于发现前面有了光亮,进去一看才知道是一个小百货店,望着商店的东西我们商量买点什么吃,天庆讲:“买点糖吧”于是我们三个买了一斤糖,多少钱我现在忘记了,可是有一个动作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当售货员把一斤糖递过来时,我一把就抓起四、五块糖连皮都没有剥就塞进嘴里,什么味也不知道,怎么咽下去也不知道。【查看详情

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小饭馆吃了一顿比较丰盛的午餐,并且喝了些酒,“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就回到“大车店”拉上被子倒头便睡,刚睡了二、三个钟头,我们的被子被人一下拉下来了,我们三人“噔”的一下坐起来,才发现被子被一个小老头拉走了,我们问为什么拉我们的被子,他头也不抬一边收拾着被子一边说:“盖一个被子每人交5毛钱,你们一个人才交1毛5,只能睡光板炕,什么盖的也没有”我们一听心说“算了吧,不盖就不盖还是省着点吧”于是说:“你把被子拿走吧我们没有钱盖”小老头就把被子拿走了。【查看详情

我们三个人就在光板炕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睡到夜里大约二、三点钟时,只听屋外边有“扑通扑通”的声,好像有人跳墙,不一会我们屋里就进来七、八个北京知青,那个小老头就推门进来了,脸色阴沉沉的大声嚷嚷:“你们几个是怎么进来的”那几个知青讲:“我们是跳墙进来的怎么样”,小老头一看十几个知青在一起也没有办法就讲:“你们也和他们三个人一样每人交一毛5”那几个知青讲:“都后半夜了,五、六点钟我们就走也给你一毛5,没门”小老头没词了只好说:“那你们几个每人也要交5分钱,”那几个知青也不耐烦了地说:“行、行、行,待会走时给你吧”小老头只好气悻悻地走了。大家认识后都十分高兴,也不睡了,一直聊到5点多,为了省这4毛钱,他们八个人和我约定在长途汽车站见面后又跳墙走了,他们八个人走后我们三个也上路了,不一会我们就发现那个小老头急火火地从后面追上来了……【查看详情

……我们看到一列向北行驶的货车仃在站里,我们便找了一个闷罐车窜了上去,找了旮旯藏了起来,不一会那八个西城知青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大声叫他们,他们八个一看我们在车上就也飞快上了这节车箱,我们十一个人又走到了一起,所以大家就非常高兴,等了一会火车就从临汾车站发车了,车一动大家就更高兴了,我们感到上了火车就等于快到北京了,从临汾发车不久,天就黑了,车开到介休就仃了,不一会儿这节车箱就上来两个铁路工人,肯定是在前几个站有人已经发现这节车箱有人了,所以他们一上来就轰我们下车,我们就不下车,这时西城一个小伙子拿出大前门烟对那两个铁路工人说:“师付先抽颗烟”那两个工人说:“我们工人阶级不吃这一套”我们一看人家这样,就诉起苦来跟他们说:“我们知青没钱如果有钱,我们也不爱坐这种大闷罐车”两位师付听我们这么一讲,也挺同情我们,叫我们不要在车上乱动千万别出事……【查看详情

一开始,大家还分着坐,天庆、张忠和我坐在一起,十二月初的汾河平原已经很冷了,而此时又是后半夜就更冷了,疾行的列车上冷列的寒风夹杂着煤么打在我们的脸上,我们脸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痛,不一会我们的脸就木了,棉衣也好像变成了一张薄纸,我们单薄的身体加上肚里没食,不一会就顶不住了,一开始我和天庆、张忠抱在了一起,但顶了不一会我们三个也顶不住了,大家不约而同都聚在了一起,最后我们十一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终归人多火力大,大家都可以互相抵挡一下,大家都清楚现在谁也不能离开谁,我们这时每一人都冻得说不出话来,所以每一个人只能用一双年轻的眼睛互相鼓励着,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此时此刻离开集体都有被冻坏冻伤的危险,我们都盼着车能停下来,不管到那里都要下车,如果长此下去,每一个人都有冻坏直到冰死的危险,可是这列火车从平遥发车后一路狂奔,一直到达榆次火车站,车停稳后,大家试了试手脚还能动。【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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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榆次火车站,我们坐了下来数了数手里的钱,也就剩五、六块钱了,只能够一个人到石家庄的车票钱,其它两个人只能硬闯回北京了,天庆和张忠说:“鸿昌这钱本来就是你出得多,从这你就踏踏实实的买票回石家庄找你大哥,我们俩胆比你大,我们就硬闯了”我也很不好意思,确实我没有他们敢闯就说:“真不好意思,这样吧我把我大哥在石家庄拖拉机配件厂的地址告诉你们,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到我大哥那里就行了”我用余下的钱买了到石家庄的车票。【查看详情

下午三、四点钟列车到了石家庄,大约五点钟左右,我到了拖拉机配件厂的大门,当时正是下班时间,从厂里陆陆续续走出下班的人群,我一边目不转睛想从人流中找到我大哥的身影,一边向门卫室走去,我问门卫:“我大哥叫毛鸿沛是你们厂的,您们认识吗”门卫说:“认识、认识,你就在这里等一会,估计一会就出来”听到这我心里也就踏实了,果然不一会我大哥和几个人从北边过来了,我飞快地跑了过去,叫了一声:“大哥”大哥一见是我也惊呆了,大哥后来对我讲,他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惨成这个样子,大哥敢紧和其它几个同事介绍一下就带我去厂里的浴室去洗澡,并叫他们先打饭,并告诉他们我们哥俩洗完澡就回宿舍,在去浴室的路上,我把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大哥说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再苦说什么也给你多寄点钱,也别受这个苦啊。【查看详情

厂里的保安找上门来,问我哥哥:“是不是你弟弟从陕北回来了”我大哥当时也很奇怪,我弟弟从陕北回来保安找我干什么,我大哥说:“是啊,刚到”保安说:“那就对了”说着保安转身出了门,在外边叫到:“对了,你过来吧”我一听,保安跟谁说话啊!急忙跑出去一看,原来是天庆一个人站在楼道里,这时保安对我大哥说:“一开始见他,我们以为是盲流,后来他才讲是来找毛鸿沛的,所以才代他到这里来,这就行了”送走了保安,大伙把天庆迎进宿舍,大家一看天庆感到比我还惨,天庆的棉衣不知什么时候后面全撕了,里面的棉花全露出来了,再加脸一直没有洗,大伙看了心里都很沉重。【查看详情

因为饥饿过度,以及长途奔波身体严重透支,当我刚吃了两个馒头忽然感到脑里一阵迷惑说了一声:“我困了”就一头倒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了,后来我大哥讲,当时看到我这样大哥真害怕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累成这样,但很快就发现我睡的很踏实,就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并安顿我睡到了床上。 【查看详情

这一觉,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九点多钟,因为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所以大哥和他们几个大学同学培我和天庆在石家庄玩了一天,之后我大哥又给我和天庆买了去北京车票,晚上10点我和天庆踏上了回北京的列车。到北京以后见到张忠才知道他自榆次和天庆上车后,但天庆在石家庄被查出以后,天庆就在石家庄下了车。张忠一个人顺利到了北京。 【查看详情

对于插队这段生活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但那段经历却深深的留在我的记忆里,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在陕北那几年虽然是受了很多苦,但那时只是劳累之苦,真正的心灵之苦是在那几年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恢复了高考,知识得到了尊重,而我们这一代人年龄一天天大了,精力和体力已经不能和那些刚走出中学的学生相比,我们并不是弱智的一代但那时我们已经入学无门,看看现在的科学院所,高等院校,企事业单位我们这一代人又有几个有技术职称。我们失去了社会的尊重。这才是最让人伤心的。

今天我也快到退休的年龄,回想起来这四十年经历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再去伤感对待自己的前半生还有什么积极意义。我们总不能带着伤感的心情走完自己的后半生。所以我现在一直以平和的心态去看自己几十年走过的风风雨雨,特别是在写完这篇文章之后,感到我们应当正面看待知青这段经历。是它使我们知道了人世间的艰苦是什么;是它让我们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兄弟,是它使我们知道了农村婆姨一天到晚磨面,纺线,织布,做饭,喂猪,今天我们和他们相比还是应该多一些欢乐,少一些忧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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