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科:我的知青岁月(11-20)
2009年05月12日 18:16凤凰网 】 【打印已有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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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的知青生涯中,虽然更多的还是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但是也有让我值得快乐的事情……

1973年的"五四"青年节那天下午,知青们刚举行过一场篮球赛,输赢倒是其次的,大家最惦记的倒是晚上会有一顿在当时堪称丰盛的晚饭。

那天的晚饭有四个菜:熘土豆、猪肉炖粉条、熘豆腐、粉丝豆芽,最重要的是吃到了当时十分罕见的大米饭,着实让知青们兴奋了好久。

吃罢晚饭,知青们聚在一起开始神聊,当然只是一般的聊聊天。那正是知青们内心最为痛苦的时候--我们远离故乡和亲人,艰苦的劳动、难熬的夜晚,再加上前途无着落,每个人都是神情黯淡。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提出来让我拉拉手风琴。本来,我是不太习惯在非演出的场合,又是这么多熟悉的知青面前摆弄乐器的,但几十个人无聊的沉默却造就了这样的演奏气氛。

我连忙去营部中学,向上海知青陈洪秀老师借来手风琴,应大家的请求拉上一段江南小曲。开始只是我自己拉琴,大家都在默默地听着,渐渐地便有人跟着哼;不久,轻声的哼唱又因为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而发展成数十人的大合唱。数十个年轻的喉咙,数十个在情感上长时间受到压抑的心灵,就这么率性由情地彻底渲泄,就这么如火山喷发般地一通狂吼。

我们唱遍了当时的革命歌曲,又唱遍了50年代的前苏联歌曲,以及很多在当时被认定为禁歌的歌曲,包括当时著名的《知青之歌》(那个源于民间的知青作曲家,后来因为这首流传全国的歌曲而坐了近十年的牢狱)。印象最深的是,我们唱起了《松花江上》里那著名的一句:"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歌曲中所饱含的远离故土的忧伤,飘泊无助的感觉和我们当时的处境与心情,竟然是如此的合拍。

在我的印象中,任何一位歌唱家的演唱,任何一场盛大的演出,都没有那天晚上我们合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所产生的效果那么强烈,场面那么动人。

我常常在回想,那天晚上,那一阵粗哑而五音不全的歌声一定能传得很远,很远……

因为,知青们是在用心在演唱。

那是个令人心碎的夜晚。如今,对那个夜晚的动情回忆已不再让我感到痛苦了,反倒因为时间的距离让我品出了另一种滋味。

由于确实是纯属知青的情感体验,我才明白,痛苦确实是会变质的。那种变质,从心灵的历程来看多少显得有点复杂。它既有今昔对比所带来的不同角度,又有过来人的自豪感;既有回忆本身具有的心理补偿作用,又因为痛苦已成为过去,而获得的精神上的解脱……

如今,知青们对北大荒陡然升华出了一种依恋和回归的情愫。知青们不断地组团回旧地重游,追寻早已失去的记忆;一些知青中的成功人士还慷慨地为尚未脱贫的地区捐款,借以表达自己对于北大荒的思恋情结。

不管怎样,痛苦的感觉转变成思恋情结,其间,体现了历史的进步与发展。如果痛苦不能转变成快乐,而是随着时空的推移和累积变得愈发强烈,恐怕就会造就难以数计的知青的终生遗憾。

经历了近5个月的艰难施工,1973年大豆摇铃的金秋时节,东方红水库竣工并投入使用了。

没有热闹的剪彩仪式,没有喧天的罗鼓,只有在我们期盼的眼神中,王振生营长用力扭开了总闸的闸门,一股清流涌出,我们2年来所有的辛劳,瞬间便随着水流流逝,让我们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快慰和自豪。

从此,每天下班后,知青们就会三三两两地结伴来到水库边散步。淡蓝色的水面微波荡漾,常常会有几只水鸟飞过,水库周边栽种了柳树,随微风轻扬--好一处幽雅之地!

我常常会在晚饭后,沐浴更衣,然后独自一人拿上我的小提琴来到水库边的小树林中,自我陶醉在音乐境界当中。微风中传递着我对于音乐的理解,以及对于美好未来的诠释与企盼;轻扬的旋律,让我忘情,流连在音乐的海洋里……

当时,我最喜欢的小提琴曲有:《新疆之春》、《梁祝》的片段、法国国歌《马赛曲》、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金苹果》等,以及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总谱……

尽管我的演奏水平并不是很高,但是足以自我陶醉,而且每天都会吸引很多知青,还有当地的孩子们前来捧场。他们静静地聆听,感受那音乐的美妙;我呢,只管尽兴地演奏,直到"月上柳梢头……"

北大荒的孩子们从未见过音色如此曼妙的乐器,小提琴的音色征服了所有的孩子们。

这一时期,是我的音乐发烧阶段。我先后自学了二胡、吉他、箫、竹笛、口琴、手风琴等乐器,且乐此不疲,每天下班吃过晚饭后,我就会练琴,很多的时候,连我自己都陶醉了,陶醉在音乐世界里……

这一年的夏天,我有幸结识了哈尔滨知青田常滨,我们算得上是以琴会友。田常滨的出现,对于我的小提琴演奏技巧有了很大的帮助。可以说,他是我的第一位小提琴老师。

夏天的一天傍晚,我刚来到新近落成的东方红俱乐部里练琴的时候,走过来一位非常儒雅的知青,我们没有更多的语言,只听得他的小提琴声响起,优雅,高亢,极富穿透力,只一曲《新疆之春》便征服了我 ,他那娴熟的技巧 ,极富有情感色彩和表现力的演奏,使得余音久久回荡在俱乐部的空间里。

后来我知道,这位极富才华的知青叫田常滨。

田长滨和欧阳梅生一样,都是知青中的精英,他们在我12年的知青生涯当中,对我的影响很大,甚至对我世界观的形成都起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和作用 。

当1979年的知青返城风之后 ,我们便失去了联系,后来听说田常滨现在哈尔滨的松浦郊区的一个卫生所里当医生呢,但是却总也联系不上他,这几乎成了我的一个心病。

在那个文化极度贫乏的年代里 ,我们这样的高雅爱好是不被贫下中农看好的,我们常常会遭到他们的白眼,甚至于受到贾衍典一伙的明枪暗箭的伤害 ,但是,我从来没有屈服过,我依然是我行我素。因为我坚信:不懂得音乐的人就是愚蠢的人,而愚蠢的人是终究要被时代淘汰的 。

要说知青们的文化生活十分的匮乏也不尽然。偶尔,团部的电影放映队也会来我们营部俱乐部放映电影 。

那时的电影总是翻来覆去地放映《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以及《列宁在1918》《列宁在十月》几部老片子,偶尔放映一部新电影,整个营部乃至于附近的几个连队的知青们,就会像是过年一样从四面纷至沓来,俱乐部里顿时沸腾起来……

看电影,知青们是要买票的,每张票0.5元。如若遇到放映新影片,便会有一票难求、千人空营的壮观场面。

每次看电影时,文娟和王薇云总会准备一些上海的小吃,既有城隍庙的五香蚕豆,也有当时很珍贵的上海大白兔奶糖,以及云片糕、上海水果糖、水果等,我们总会把每一次看电影当作是一次高雅的文化沙龙,是一次高质量的精神享受。

当电影一开始,知青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很快就沉浸在剧情当中。记得有一次上演朝鲜故事片《卖花姑娘》,或许是影片太过于感人,或许是触动了我们的小布尔乔亚情调,我和文娟都被剧情和人物感动得一塌糊涂,文娟简直哭得就像一个泪人一样……

那个时候,《卖花姑娘》这部电影在城市里早就放映过了,可是在兵团,由于精神生活的匮乏,就是看过的电影我们也还是想看。我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电影在放映结束的时候,很多的知青都是哭红着眼睛走出来的,弄得大家的心里很不好受。

有一次,我们正看电影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有条小狗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因为俱乐部里很黑,也看不见狗的模样,我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小狗在我身边转了一会就没动静了,我以为小狗走了呢,也就没再理会,谁知电影散场后我们往宿舍走的时候,看见了那只小狗也跟着我们一起往回走。那是一只毛茸茸的、黄色的、只有2个月大小的狗,黑黑的大眼睛、很是温顺,样子可爱极了。

漆黑的夜里,有条小狗总是跟着我们,却又不知道它是谁家的狗,出于人道和爱怜,我把小狗带回了宿舍

知青们听说后,都来看那条小狗,小狗成了知青们的新朋友。

都说狗是通人性的,我每次下班回来,小狗都会来迎接我,如果下班回来晚了,小狗就会着急的扒着宿舍门汪汪的叫,我听到后,心里无数次的好生感动。

直到我们回城的那一天,小狗跟着我们的汽车追了很长的一段路,我怎么示意让它回去,它也不听,就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看得我心里酸酸的……

我在车窗前看着小狗,那只小狗也一直看着我们的汽车远去。

后来,我问回营部办事的知青关于那条小狗的情况,他们说,回是回去了,可是小狗一直不吃不喝的……

回城后,我把这件事讲给妈妈听,妈妈听后也非常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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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姚科   编辑: 刘延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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