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迟来的道歉

封小平在创作知青题材电视剧研讨会上陈述意见

在当今的社会里，奢侈浮华的物质生活，繁杂混乱的社会动态，使不少人生活空虚，精神焦虑，苦不堪言。然而，禅学能提高生命境界，解决生命问题，禅，可以开拓我们的心灵，启发人们的智能，引导我们进入更超脱的自由世界。少林六祖惠能在《坛经》上说：禅乃梵文音译“禅那”，其意译为“弃恶”、“功德丛林”、“思维修”、“静虑”。它的基本含义就是息心静寂地参悟，这就引起学者专家和社会名人的重视。在禅学造诣高深者中，香港知青联名誉会长封小平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在他的办公室墙上，悬挂着他先父笔书写的“佛”横匾，这幅横匾，也许是封先生心灵中的一方静土吧。

一天，封小平先生给我们讲述了一件秘密。

1968年11月，刚满15岁的封小平，上山下乡来到海南临高县红华农场。

繁重的劳动，食物的缺乏，是使正在长身体的知青们感到最最难受的。职工每月的粮油是定量供应的，每人大米40斤，油4两。连队每月杀一至二次猪，在杀猪的那天，大家高兴得象过年一样，当每人分到一大碗猪肉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各人就闷着头吃起来，生怕吃慢了会有别人来讨吃似的，一斤多的猪肉转眼就一扫而光，有人还伸出舌头舔去碗里的最後一粒猪肉屑，揉搓着涨得满满的胃，好象在说：“又要等一个月才能闻到肉味了！”

在没有杀猪的日子里，草丛里的蛇类如青竹蛇、四脚蛇，树枝上野峰窝里的野蜂幼虫，小溪里的小鱼虾和青蛙，山林中的野果子，凡是能吃的，都成了知青们胃囊中的美味佳肴。

在井边洗澡的时候，封小平注意到，井台边不远的乱草丛中，长了一棵香蕉树，香蕉树上垂挂着一个大花蕾，在花托一片片落下之後，在花梗上长出一梳梳小香蕉。他想，从来没看到有人去料理它的，这一定是棵野蕉树。

花梗上的香蕉一梳一梳地露出它们的笑脸，小小的香蕉由指头大小，变成几乎跟手臂那样粗大。花梗拖着巨大的香蕉串垂挂着，最上层的那几梳香蕉绿色的蕉皮已经透出淡淡的黄色，香蕉快熟了。人们似乎闻到了它甜美的果香。

这串香蕉太诱人了！封小平想：“反正是野生的，先下手为强，谁先摘下它，就归谁了。”晚上，封小平找来几个要好的知青，把那串香蕉砍了下来，藏到宿舍的床底下。

第二天，收工刚回到宿舍，封小平就听到班长的爱人在哭骂着：“谁偷了我种的香蕉，快还给我！快把香蕉还给我呀！”封小平一下愣住了，啊.！这是阿姨种的香蕉！班长一家人对我们知青有多好啊，常常把我们几个饿得饥肠碌碌知青叫到他家的小夥房，给我们做吃的，虽然吃的只是些木薯地瓜一类的东西，但那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呀。阿姨的哭骂声好象就冲着他来的，但事已至此，他已没有勇气把香蕉拿出来，要是拿出来，意味着犯了偷窃的错误，不被关起来，至少也要被批判。就在此时，他又听到班长严厉的声音：“吵什麽？不就这麽几梳香蕉嘛，闹大了会影响他们进步的。不要吵了，回去做饭吧。明年还会长出香蕉来的。”

班长是在刻意地保护我们知青呀！封小平心里一阵惭愧，一阵感激。从门缝向外看去，看到班长正连拉带拽地将流着眼泪的爱人，回到小夥房里。

几十年的岁月，不少的海南往事已慢慢淡忘了，然而，那串香蕉的事情却不能忘记，一种负疚感常常压在封小平的心头。佛教修行之最高果位乃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三者，对於追求理智、情感和能力同时达到最圆满境地的封小平，他决定回农场了却了那件心事了。

这一天，封小平终於安排了行程，约妥几个知青朋友，买了许多礼品，急匆匆奔向海南，奔向当年那熟悉的农场，奔向连队，他要看班长，特别要向阿姨道歉！古人说，近乡情更怯，随着汽车外的景色越来越塾悉，他情不自禁心跳加紧了。

很快到连队了，到家了，人变了，变老了，许多人都认不得了。但封小平一眼就认出老班长。班长瘦多了，胡子也白了，稀稀疏疏，脸上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很快，他也认出了封小平：“这不是阿封吗？”班长的眼晴里充满了慈祥。封小平也紧紧地握住班长的手，动情地说：“班长，你好！阿姨好吗？”班长慈祥的目光突然变得灰暗，他摇了摇头说：“死了，前年给蛇咬死的。”说完，班长眼睛里又闪出善良的目光，他一把拉着封小平手说：“今天就在我家吃饭，现在什麽都有了，任你们吃个饱的。”此时，封小平心里很不好受，内疚和後悔掺杂在一起涌上心头。他摇了摇头，对班长说：“我待会再到你家吧。”

封小平把同来的知青带到他们乘坐的汽车厢里，他说：“把你们身上带来的钱全部借给我！”朋友们平常就很听从他的话，这次，更二话没说，都把钱交给了封小平。封小平推开了班长的房门，把所有的钱连同原先准备的礼品，塞到班长的手中，他心里说：“这是一个迟来的道歉呀！”

南朝齐萧子良《回向佛道门》：“十方诸菩萨，读诵於经法。入禅出禅者，劝总行众善。”夕阳无语，晚风有情。充满温馨的小夥房里，班长爽朗的笑声，知青们的甜甜细语，人间的真诚、友善、关爱从小夥房荡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