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要对孔子学院下手?约翰逊表示使不得

英国要对孔子学院下手?约翰逊表示使不得

核心提要:

1. 英国首相约翰逊在G7峰会上表示,各国应当在“捍卫共同价值观”和同中国做生意之间找到平衡点。结合6月初英国政府对于停止孔子学院运营的动议反应消极,种种迹象表明了约翰逊对华的态度。

2. 中英经贸往来对于英国而言意义重大。仅从教育方面来看,中国留学生的学费就已相当于英国高校年收入的6%和政府财政补贴的50%。再加上打压孔子学院本身就是错误的,因此,英国议会的此项动议遭遇了冷处理。

3. 约翰逊由于“派对门”和“生活成本危机”两大因素而导致自身执政根基不稳。虽然对孔子学院下手已成为不少西方国家政客反华的重要抓手,英国民众对华观感走低,但约翰逊仍然不敢冒着恶化本国经济的风险,去恶化对华关系。

4. 俄乌开战以来,约翰逊已经拿出了良好的外交表现,却未能收获高支持率。而中英关系中仍存在积极因素,以及民众对华态度好转的可能,因此中英关系在未来依然会有很大的转圜向好的余地。

作者丨《凤凰大参考》特约作者 陈诚

2022年6月26日,在 七国集团峰会召开期间,英国 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与七国集团领导人一同享用工作午餐,并就全球经济问题进行讨论。图自:路透社

“我们可以在保卫共同价值观与同中国做生意之间,找到平衡点”,正在德国出席G7峰会的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当地时间26号接受CNN采访时发表了上述言论,他同时还表示,找到这个平衡点很难,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做”。

这样的表态不免让人联想起约翰逊内阁在本月初对于“禁止孔子学院”动议的冷处理。种种迹象表明,在当前背景下,被认为“时日无多”的约翰逊政府,恐怕缺乏对华交恶的“底气”。

鲍里斯·约翰逊曾在唐宁街10号外举办中国新年庆祝活动。图自:视觉中国

全面封禁孔子学院?约翰逊说不

孔子学院已经成为了部分西方国家政府制造反华议题的重要抓手。自2014年开始,美国的诸多大学就以种种理由关闭孔院并终止合作。而同样的风波也出现在了瑞典、法国和德国等欧洲国家。西方媒体长期宣称孔子学院从事意识形态宣传和间谍活动。打压孔院,制造反华波澜,也的确是易于政客迎合国内民粹,捞取民意支持的议题。

目前在英国共开设了29家孔子学院。图自:alamy

英国也是如此。近年来受多重因素影响,英国民众对华好感持续下降。皮尤研究中心公布的民意调查显示,2021年,只有27%的英国人对华持正面印象;而另一家英国智库“不列颠外交政策小组(BFPG)”的民调结果则显示,2021年,只有22%的英国人认为“中国是负责任的大国”,与俄罗斯在英国民众中的好感度大体相当。

这样的背景下,反华议题是能够为英国政客博取民意支持的加分项。6月,保守党议员发起一项“禁止孔子学院在英国运营”的动议,得到了包括工党、自由民主党的多方支持。但英国政府的回应却十分扭捏。英国媒体London Playbook报道,动议出台后,即有英国教育部官员向媒体透露,此项动议政府会予以考虑,可以加强资金监管,但整体上会弱化动议强度。

2022年6月,英国国会议员指责孔子学院是中国政府的宣传工具,在英国 "扼杀言论自由"。

英国政府如此行事的原因之一应与约翰逊政府目前的艰难处境有关,因为当下并非以经济利益为代价,在涉外议题上迎合民粹的时机,恶化中英关系是一步差棋。

约翰逊6月上旬刚刚涉险通过了自家议员发起的不信任案投票,但民意支持依旧低迷,自4月中旬以来,不支持率始终维持在65%上下。根据英国保守党党规,一次不信任案过关后,一年内不得发起第二次,但据CNN报道,本次不信任案后,保守党内依旧暗流涌动,急于与约翰逊做切割的党内势力可能会试图修改党规,一年之内再次发难,迫使约翰逊下台。甚至于本次G7峰会期间,也传出了保守党部分议员要在约翰逊赴德开会时将其罢免的传闻。

2022年6月7日,刚刚从保守党不信任投票下幸存的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左)在唐宁街举行的每周内阁会议前向内阁发表讲话。图自:视觉中国

目前来看,严重影响约翰逊执政根基的主要有两大因素:“派对门”与“生活成本危机”。派对门指的是2020年以来,英国保守党政府成员不顾禁令,在新冠流行期间进行大规模派对的活动。而约翰逊也参加了其中多场派对,并接到了警方的罚单。

2022年5月24日,网络上再次曝光了英国首相约翰逊在疫情封锁期间聚会喝酒的新照片,随即引发热议。图自:itv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派对门”无疑是约翰逊的巨大丑闻,他的诚信遭受了英国民众的强烈质疑,凭借“派对门”,约翰逊一举成为英国历史上首位拥有犯罪记录的首相,同时也成为最不受欢迎的英国首相之一。

然而观察约翰逊的民意支持率走势不难发现,“派对门”似乎还不是造成其民意低迷的最关键因素。“派对门”事件曝光于2021年11月30日,当时约翰逊的支持率已经低至38%(Politico),而且正处在快速下跌的过程之中,这一轮快速下跌始于2021年10月中旬。而官方数据显示,英国通货膨胀率的快速上涨始于去年9月,引爆“生活成本危机”的高通胀,似乎与约翰逊的民意走势更为同步。

2022年1月15日,在伦敦唐宁街10号门口,抗议者要求首相约翰逊辞职。图自:视觉中国

约翰逊最大的软肋:40年来最高的CPI

那么,现在的“生活成本危机”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英国官方数据显示,今年4月,英国的消费者物价指数(CPI)同比增长9%,这是英国40年来的最高水平,部分食品价格涨幅尤其惊人,例如很多英国家庭的主食——意大利面价格同比上涨了50%。能源方面,在政府设定了价格上限的情况下,天然气和电力价格同比上涨了54%,英国家庭的能源支出占家庭生活总体支出的比例已经超过10%。

图自:BBC

此外,英国国家统计局称,23%的受访英国民众表示,支付电力燃气等家庭生活账单“很难”或“非常困难”,而个人破产登记人数方面,英国今年一季度为32305人,比上一季度增加了17%。很少有人会在生活水平快速下降时支持现任政府,英国智库Redfield&Wilton Strategies的民调结果显示,三分之二的英国人认为约翰逊对危机处置不足。

而更加令人看不到希望的是,约翰逊政府好像并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生活成本危机”。

3月以来英国经济疲软,3月GDP环比下降了0.1%,4月GDP环比下降了0.3%。图自:英国国家统计办公室

首先,能够用来应对“生活成本危机”的政策工具非常有限。有评论认为,英国经济已陷入低增长、高通胀的“滞胀”状态。这种情况下,货币政策的施展空间非常有限,提高利率可以直接抑制通胀,但也会提升资金成本,抑制本已衰弱的经济增长,新增失业。

至于财政举措,约翰逊政府5月发布了一项150亿英镑的财政援助方案,用来帮助英国家庭应对快速上升的生活成本,但也有批评者认为,援助金额对于解决危机而言杯水车薪,这种批评也得到了民调结果的支撑,英国Yougov网站6月6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61%的英国民众认为约翰逊政府“不知道”或“大概不知道”如何解决生活成本危机。

英国国家统计局此前表示,英国的通货膨胀率已攀升至30年来的最高水平。图自:纽约时报

这种质疑其实是有道理的。英国央行5月17日发布的报告,将造成“生活成本危机”80%的原因归咎于国际环境,其中包括俄乌战争带来的食品和能源价格上涨。俄乌双方作为国际能源和粮食市场的重要供应国,无法正常参与国际贸易,给世界经济带来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然而俄乌冲突越来越有持久战的趋势。

此外,涉及“生活成本危机”的国际因素还包括疫情冲击、全球供应链紧张等,如今的英国已不是19世纪的大英帝国,对于这类世界性问题,英国能够发挥的作用其实非常有限。

《金融时报》有报道称,英国供应链危机将至少持续到2023年。图自:视觉中国

这是约翰逊目前的真实处境,目前,在野党工党的支持率已经超过了保守党。而民调显示,约翰逊极为糟糕的人气甚至有可能导致其失去自己的议员席位,保守党议员发起对约翰逊的不信任案,急于与约翰逊做切割也是合理的。

尽管约翰逊通过了第一次不信任案投票,但试图迫使其交出首相位置的党内外运作并未停止,他的执政危机远未结束。在英国电讯报6月17日发布的一篇访谈中,英国前首相布朗谈到了最近的不信任案投票说:“这只是约翰逊‘结束’的开始。”

图自:路透社

在选票政治为主的国家,民意支持率是政治家的生命线,而对于约翰逊政府来讲,中英之间的经济联系对于约翰逊解决民生问题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直面实际问题的约翰逊,虽然仍然要在其言论中表达对于“共同价值观”的支持,但估计他内心里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那个他所说的“平衡”。

与中国的教育生意有多重要?高校补贴的50%=中国学生的学费

全面解读中英经贸往来对于英国的益处过于宏大,但即便我们将目光局限在孔子学院涉及的教育领域,英国从中获取的收益依然十分可观。

今年3月,《经济学人》发布的一篇报道称,目前在英国就读本科或研究生的中国学生多达14万人,较5年前增加了50%。中国留学生占所有英国高校非欧盟国际学生的三分之一,而在所有国际学生每年支付的70亿英镑学费中,中国留学生的学费总额约为25亿英镑,这相当于英国高校全年总收入的约6%,英国高校正在全力吸引中国学生赴英就读。

希望在英国大学学习的中国学生人数在持续增加。图自:VCG

在目前英国国内“生活成本危机”的背景下,为了筹措资金补贴民众,挽救民意支持率,约翰逊政府甚至计划在公共服务部门进行大幅裁员。英国《每日邮报》报道称,约翰逊计划的裁员规模达9.1万人,占公共部门员工总数的近五分之一,预计每年能够节省公共开支约37.5亿英镑,这项裁员计划在英国内部面临着巨大的阻力,公共部门的工会称约翰逊政府的裁员计划无关提升政府效率,只是为施政无能释放烟雾弹,并威胁要举行罢工。

2022年3月时,约翰逊召开内阁会议表示要削减英国公共职位。图自:视觉中国

结合约翰逊政府的公共开支缩减目标,不难理解“中国收益”对英国而言的重要程度,仅中国留学生的年度学费一项,便能够覆盖该目标的三分之二,挽救数万个英国政府工作岗位。这笔费用同时还可以覆盖英国政府高校财政补贴的约50%,官方数据显示,2021年4月-2022年4月,英国政府为高校提供的财政援助总计也只有约49亿英镑。此外,英国政府为平息众怒,计划对民众发放的财政援助总计也只有150亿英镑。而教育合作只是中英经济联系的冰山一角,在公共财政捉襟见肘的危机时刻,与中国交恶显然并不理智。

2022年4月6日,英国圣玛丽小学的学生们参加孔子课堂举办的中国文化活动

当然,西方舆论对于孔子学院的指控是没有根据的。打压孔子学院本身就是错误的,经济原因中国外交部此前在回应美国关停孔子学院时曾严正指出,孔子学院是帮助各国人民学习中文、了解中国、加强中国与各国人文交流的桥梁和纽带。长期以来,孔子学院都是由当地大学自愿申请,中外大学本着相互尊重、友好协商、平等互利的原则合作成立的。其运作管理公开透明、严格遵守当地法律、恪守大学各项规范,为促进中外人文交流作出了积极贡献。

“为什么约翰逊没法靠对华交恶拉票?”

短期看,约翰逊政府选择进一步恶化中英关系的可能性并不高。上文已经说过,中英两国的经贸联系密切,中国是有助于约翰逊摆脱民生危机的积极力量,对华交恶反而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令约翰逊焦头烂额的“生活成本危机”。

2022年4月9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右)和英国首相约翰逊在乌克兰基辅市中心散步。图自:视觉中国

而在某些时候,当民意支持率走低,迎合民粹喜好,制造对外事端,煽动敌视外国情绪,有助于维系执政者根基,但参照俄乌战争中约翰逊的外交表现及民意反馈,积极推动反华动议的收益可能也是极为有限的:俄乌战争爆发以来,约翰逊是表现最富“激情”的西方领导人。先后两次“突访乌克兰”,以示支持;约翰逊政府的对乌援助也已达7.5亿英镑,而欧盟整体的对乌军援也只有约17亿英镑。

同时,今年5月,他面向乌克兰议会发表了一次激情澎湃的演讲,在演讲中,他模仿丘吉尔的口吻,称当下是乌克兰“最荣耀的时刻”(出自丘吉尔在敦刻尔克大撤退后发表的著名演说,旨在坚定抗德信心),会永远被后世铭记。

2022年5月3日,英国首相约翰逊在乌克兰议会发表演讲时,对俄罗斯总统普京进行了猛烈抨击。图自 :AP

西方视角下,俄乌战争中约翰逊的外交表现几乎无懈可击,然而即便如此,战争爆发以来,约翰逊的民意支持率并没有明显起色:2月24日开战当天,他的民意支持率为35%,3月底最多上涨至38%,截至6月9日,民意支持率跌回到了34%。

我们无法否认,如果没有俄乌战争中积极的外交表现,约翰逊的民意支持也许会更为糟糕,但现实情况至少说明,外交并不是约翰逊能够根本扭转民意低谷的关键因素。因此,选择对华交恶来提振自己的支持率,不是什么优质选项。

2022年5月时,《金融时报》有报道称,英美两国将举行高级别会谈,就中国和台湾问题进行讨论

当然,长期来看,威胁中英关系稳定发展的因素依然存在。前文提到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接近80%的英国民众对华缺少好感,同时关于台海、南海、疆藏、香港等敏感议题,中英分歧长期存在。在民意支撑下,英国政客为捞取民众支持,不会停止就上述问题说三道四,但这些问题是中国的内政问题,中国也无法让步,中英关系的阻碍很难完全去除。

此外,即便真的出现反华举动,也许并不需要特别理会,在彭博社6月14日发布的分析文章中,作者特蕾莎·拉斐尔提到了一个有趣的观点:因为外界普遍预期约翰逊的执政时间所剩无几,在近期热炒的“北爱尔兰议定书”交涉问题上,预计欧盟不会向英国作出让步,“为什么要把让步浪费在约翰逊身上?”所以,有可能出现的反华举动也不必过虑。

图自:视觉中国

同样,我们也不能忽视中英关系中的积极因素。文初BFPG公布的2021年英民众对华好感度调查中,英国人的对华态度存在明显的年龄分层:年轻人的对华感观要明显好于年长者,35岁以下的受访者中,选择信任中国的比例达到40%以上,而45岁以上的群体中,这一比例只有10%,随着时间的推移,英国民众的对华态度似乎必然好转,而如何利用好这一趋势,主动改善英国民众对华印象,也是中国需要面对的重要课题。

而最重要的积极因素无疑是经济,从孔子学院动议前后也不难发现,无需为民生担责的议员们反华最为积极,而政府态度相对保守,政府需要顾及民生,面对一个强大的中国经济,任何主政者在处理对华关系时都会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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