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暴雨逝者生命追思录 皇历上写着“宜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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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1暴雨逝者生命追思录 皇历上写着“宜出行”

追思录 大雨中他们离去

本报记者追踪生命轨迹记录那些—— 最后的面孔

他们走了,今天是头七。

多年以后,“2012年7月21日”这个日子也许会被逐渐淡忘,或者成为书本上一串重大日子中间的一个点缀,或许人们还能记起简单的关键词:暴雨、洪水、失去、77条生命。

冰冷的数字如同在每一次重大事件中一样,将鲜活的生命和我们的悲欢掩盖在了时间的洪流中,包括了那些不该忘记的伤痛和泪水,包括了那些无法忘记的脸庞和话语。

在这里,我们尽全力寻找到目前最全的逝者的情况,试图还原几位逝去者最后的面孔,希望人们能够记住他们,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或者一个空洞的名字。

他们走了,今天是头七。

蓝色预警成了改变命运的枢纽

在7月21日的一早,长阳第二供水厂的郭云峰和向阳路派出所所长李方洪都接到了暴雨蓝色预警的通知。前者按要求到厂里上班,后者则因为轮休去了母亲家中。

而房山西南章村的石珊珊和石景山的王永慧对这个预警还并不了解,仍然去单位加班。

这个情况对韩村河镇副镇长高大辉来说也是没有遇到过的,好在已经备有的防汛预案让他觉得比较踏实。

而此时的丁志健正和别人相约见面,妻子对于他周末去和出版社的人谈工作不太高兴,但这位《阿阿熊》杂志的编辑部主任还是坚持要开着他刚换的现代途胜出门。

命运在我们回看它时总是露出让人心悸的笑容,你永远不知道在那一刻的命运枢纽上,它要给你的是幸福还是绝望。这一天从一开始,其实就留着许多的“如果”。如果丁志健听妻子的话早点回家,如果李方洪待在家陪母亲,如果石珊珊和王永慧不去加班……这些“如果”却都没有成真。

吊诡的是,这一天的皇历上写着:“宜出行”。

豪雨成灾 有人奋战有人还不知情

暴雨来了!最先与这场雨交锋的是李方洪和高大辉。

根据事后气象部门发布的信息,10点开始,雨水自西南向东北而行,全市大部都下起了暴雨。

当天中午燕山地区开始降雨,李方洪所在派出所管辖的凤凰亭村已经发生过几次严重积水的情况。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正在家中休息的李方洪坐不住了,他深知辖区里这个最容易受灾的村子无力“抵抗”这场暴雨。

跟母亲交代了一下,李方洪立即直奔凤凰亭村,带领民警组织街道、物业、消防部门进行排水救助。

随着降雨的持续加大,凤凰亭村积水越来越深,村东头地势最低洼的一些村民被困在了家中。李方洪和同事们赶到,将10余名群众转移到安全地带。齐腰的水里,他趟了几个来回。

与此同时,高大辉和郭云峰同样在与水奋战。

高大辉在自己包片负责的东周各庄和七贤两个村之间来回跑,挨家挨户帮助村民转移。下午4时许,他所在的韩村河镇出现极强降雨,每小时降雨量将近100毫米,导致夹括河、/牛河洪水暴发。

相比之下,郭云峰的工作看上去似乎更安全一些,他在下午3时许接到了第一个任务:抽空厂里电缆沟的积水。

而此时,包括丁志健在内的很多人还不清楚豪雨已经成灾。丁志健甚至冒雨出门,前往位于北京两广路上的光明日报社附近一个地点。

他和在市内工作的石珊珊、王永慧一样,还没有体会到这场豪雨的威力。这其实使得他们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因为李方洪他们好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洪水,并为此采取了一定的措施,而丁志健他们更像是“赤膊上阵”。如同恐怖片里的主角一样,他们正懵懂地走向危险的境地中去了。

没有人想到,天空中排遣不去的雨云竟可以成为城区平均197毫米的大暴雨的“元凶”;没有人可以想到,最大降雨量将是突破历史纪录的460毫米(房山河北镇水文站)。

意外的电缆要命的电缆

此时的命运似乎又在搞起了恶作剧。没有什么理由,它似乎并不挑选最薄弱的环节攻击,而是从让你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撕裂你的生活。

“还是我先来吧。”向阳街道工会主席高巍不能相信,这居然是李方洪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已经是晚上7时,经过6个多小时的奋战,此时村里大部分的群众都已经安全脱险。

李方洪还是觉得不放心,担心会有人留在家中,建议再次进行巡查。在这个过程中,他接警得知村里32号院附近还有群众被困,马上带队前往救援。硕大的雨珠砸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村路上水流已经漫过人的胸部。李方洪逆着水吃力地走着每一步。

命运的时针指向晚上7时20分,眼瞅着李方洪已经接近32号院,湍急的水流突然冲了他一个趔趄,他下意识地去抓身边一根电线杆斜拉钢索。

噗!一团蓝色火花腾起,李方洪已经倒在了激流中,右手仍然紧紧粘在钢索上。

村民于凤友等人意识不妙,高喊道:“有电,赶紧喊人,拨打120。”一时间风声和雨水的敲打声与人们的喊叫杂糅在一起,听得让人心颤。

闻讯赶来的民警管宝华、曲祥扑进水中,用手里的竹竿将触电的李方洪挑开,街道工作人员上前帮忙,大家一起顺水势将李方洪拽上高地,并紧急实施了抢救。

由于凤凰亭村附近路面积水太深,救护车到达村口大路边后无法靠近高地,在场的人们就排在水中,用雨衣托起李方洪,以人传人的方法,将他送出凤凰亭村。看着他上了救护车,人们心里仍然期留着希望。

可是命运却无视人们的努力和期待,在燕化医院,李方洪终因抢救无效以身殉职。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带领民警、街道干部安全转移、救助群众63名,凤凰亭村全部受灾群众无一人伤亡。

如果不是这件事,对于长期在北方生活的人们来说,要记起那条街上有这样一根电缆并不容易,也不会有人在意横亘在街头的线缆如麻,更没有人会将大雨和触电联想起来。

在这一天,除了李方洪外,还有五人因触电身亡。意外的电缆,也成了要命的电缆。

 

广渠门桥下 他的电话已无法接通

雨还在下,北京气象局从中午开始连发了5次暴雨预警,此时的预警程度已经升级到了暴雨橙色。

石珊珊和丈夫曾通过电话,但也只是交谈了关于是否骑车回家的问题,她想到的是回家的路或许不太好走。

我们现在无法确认当时的人们是否知道预警升级了,但即便他们知道了,恐怕也很难明白这种颜色的意义。因为这在北京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次出现,这个温暖的色调背后所代表的,是指3小时内降雨量已达100毫米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续。

下午5点多,有些焦急的妻子曾经给丁志健打电话,他答应回家吃饭。

傍晚7点半左右谈完事,丁志健说要回家同小孩一起吃饭,告别朋友,驾驶着自家的黑色现代途胜SUV,自西向东,沿两广路经广渠门方向,驶向位于甘露园的家。

广渠门附近的气象记录显示,7月21日当天,铁路桥降雨量达到196毫米,其中140毫米的降雨高密度集中于晚6点至9点时段。这正好是丁志健回家的时间。

晚7点40分左右,妻子接到了丁志健的求救电话,此时距离他离开朋友的时间只有十来分钟。电话里的丁志健语气相当慌乱,他告诉妻子,车已经淹没在水里和其所在位置,而且称车门打不开。妻子让他赶紧打110,丁志健说110打不通,妻子让他用手撞开。

将近晚8点,丁志健再次给妻子打电话说,“快点救我,我这边快没有空气了”。他当时在电话里很焦急,已经开始哭了。

妻子扔下电话后拿着锤子和邻居一起往铁路桥赶。今年9月1号就要上幼儿园的小女儿也哭着喊着说要跟妈妈出去,奶奶一把抱住了她,说妈妈去救爸爸,爸爸车开不出来了,被困在水里了。她说:“我也要去救爸爸!”

此后派出所打来电话,妻子报了明确的位置:广渠门铁路桥下,西至东方向、主路上,有一辆黑色途胜车在水里。但派出所跟丁志健联系,手机已打不通。

妻子在现场借来扩音喇叭不停高喊:“丁志健,丁志健,我来救你了!”她希望丈夫能听到她的声音多坚持一会儿。

这时,人们才发现平时一些简单的习惯如今已经成了致命的思维盲区,我们似乎习惯了110一打就通,习惯了用手机联系周围的人,但当通讯失去时,我们才会发现听到一个人说话是这么的难。

“丁志健,丁志健,我来救你了!”那喊声似乎至今在回荡。

基坑危险 她在水中没了踪影

也许是对身边的城市太熟悉了,人们没有想到过会在自己无数次穿行的街道上遇到危险,注意安全有时候更多的是公益广告里一句宣传词,大家并没真的理解危险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危险会从何而来。

晚上8点40分,石景山古城附近的一个工地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王永慧和一个女伴不知什么时候翻进了工地,落入了灌满了雨水的基坑,此时正在大声呼救。

时至今日,人们仍然无法知道为什么王永慧和同事会进入工地。是为了抄近道?为何两人会一起掉进坑中?这位女伴面对提问始终保持着沉默。

在当时最先听见她们叫声的是19岁的姑娘王佳旭和男友,两人出了古城地铁站往租住的房子走,心里惦记着第二天一起去北京西站买回河北老家的火车票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王佳旭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勇气冲到基坑旁,因为她和男友都不会游泳。

男友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有人落水了!”路边的小吃店被惊动了,几个食客冲了出来,拿出手机报警。

基坑长百余米,宽也有六七米,他们一时间不知怎么能救人。工地边放着一根粗粗的缆绳,男友顺手抄了起来,丢向了基坑。离他们近一点的女孩挣扎着抓住了缆绳,男友几下就将她拉了出来。

王佳旭把目光再次投向了基坑,另一个女孩却没有了踪影,只有一双黑色的人字拖漂浮在水面上。

那双人字拖的主人就是王永慧。着急的王佳旭把救人的缆绳一端绑在自己身上,另一端则由男友拉着,进入了基坑。这时候她也忘了自己压根儿不会游泳。

但基坑的水十分浑浊,她来来回回摸索多遍,沿着钢筋架子的缝隙,仍然没有找到王永慧。男友将她拉回地面,自己绑着缆绳,下去了一回,依旧搜救无果。

小吃店的老板娘小刘和丈夫立刻搬出了店里的折叠梯,男友用长棍伸进蓄满水的基坑,来回搅动。他终于钩到了王永慧的白色上衣,带着女孩浮上水面。他顺着梯子爬到了底端,一把抱住王永慧,被众人拉回到了地面。

王佳旭冲上前帮忙,把人放到地上。她无意看了眼王永慧的脸,那是一张失去意识的面孔,只有眼睛始终合不上。10分钟后,救护车到了。“这个人可能要没了。”医生的这句话让王佳旭崩溃。

 

车成为牢笼 他抬出时双眼紧闭

这时的雨水终于开始露出狰狞的面孔,它冲击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据守在每一处低洼,等待着吞噬生命。这座城市的人们终于开始意识到这场雨不再是让空气清爽的小天使,而是吞吃人命的怪兽。

人们开始反击,消防、警方在全城展开救援,市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到处寻找被冲走井盖的“黑洞”,有些人站在井口边防止过往的行人和车辆被吞噬。

晚9时15分许,作为忙碌大军中的一员,高大辉驾车赶去韩村河镇一处被洪水突袭的村庄。在长周路石楼镇红绿灯铁路桥下,他的车却动不了了。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滔滔的洪水涌进驾驶室,由于车外水压过大,车门无法打开,而车内并没有小锤子等工具能砸开车窗玻璃,高大辉孤独地被困在了洪水中,永远长眠于此。他留给大家的最后面孔,是上车离去时紧皱眉头的样子。

和高大辉一样,困在广渠门桥下车里的丁志健也没有携带逃生锤。那个时刻的他是否已经罹难?他的妻子尚不知情,她仍然在等待消防部门的救援。这期间曾经有一位路人试图下水营救,但是因为积水太深没能成功。

对于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事后也引起了争议。丁的妻子认为消防部门迟迟没有下水营救,消防部门发布的声明中,也只是提到了通过拉绳找到途胜的经过。同时,这件事也引发了人们对于如何自行砸开车窗的争论。

但所有这些都是后话,在那个时刻,丁志健困在车里,与死神交涉着。

晚10点半左右,消防人员将车拉了上来,破窗后将丁志健抬出车外。照片显示,他最后的面容是双目紧闭,已经没有了意识。

丁志健被送往医院抢救,但为时已晚。医院检验报告显示,丁志健为溺水而亡,手和头骨皆有挫伤。据说挫伤是因为撞击和捶打产生的,那时他一直在挣扎。

与他一样,那一晚有11个人因驾车溺亡,大多数人缺乏车辆涉水的经验。

一百多年前人类发明汽车时,只是想找到一种马匹的替代品,但谁也没想到坚固的车窗、自动的电子控制锁竟然会遭遇水淹的考验。当大水来临时,这平时舒适安全的座驾却成了死亡的牢笼,人类的智慧将自己的同类逼到了绝境中,这难道是文明的代价么?

那笑容 妻子再不会绽放

同样的雨中,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焦急。

丈夫刘小松没能拨通石珊珊的电话,他心急如焚。其实就在刘小松打不通电话的时候,石珊珊的电动车已经在突如其来的洪流中歪倒。此刻,她正好在房山东南章村附近,距离自家西南章村,大约只有两公里。

他想起早上妻子离开时的笑容,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当时的水势,恰好是当天两个村子所经历的最高潮之一。据东南章村的一些村民回忆,有人看见石珊珊在水中摔倒,又挣扎着起来,当时的水已经快及成年男子的胸口。

在稍微稳定一下姿势之后,石珊珊立刻给挂念着的婆婆打了电话。在电话那头,石珊珊的婆婆听见阵阵水声,以及几乎接近喊叫的声音:“我到东南章了,水太大!”

“我找人,出门接你!”婆婆更着急了,起身就要走,却听见石珊珊简单吼了一句“不要出来”,然后就是一声“妈呀”。

再没有声音响起。

在这通电话断了之后,刘小松终于用短信联系上了石珊珊。“我听不到你说什么?我抓住一颗树了。”情急之下,石珊珊当然不会注意到这条短信里有一个错字。

再没有短信发来。

等找到石珊珊的尸体,已经是22日凌晨3时,在没了笑容。

她的身边,是一片倒下的小银杏树。不少参与搜救的村民推测,石珊珊当时抓住的,很可能就是这些脆弱的小树。一位村民随便一踢,一棵本未倒下的银杏树立刻歪了头。

人们怀疑,这样天灾造成的巧合,让石珊珊永远离去。这样的问题几乎无解,因为此时雨已经停了。

那口闷闷的井里 他微笑着倒下了

第二天的早上,阳光算不上明媚,但经历了风雨的人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似乎这一场“雨战”终于可以收尾了。

此时郭云峰已经折腾了一宿,不过至少看上去,他的环境没有那么危险。虽然在水厂里一夜的抢修让他略显疲态。

由于降雨过大,良乡部分地区的供水管线断裂,为了保证百姓用水,房山区临时决定调长阳水源接应良乡,这个决定将保证良乡30万人的供水。

打开临时供水的阀门是完成调水的关键步骤,中午11时许,郭云峰和三个同事一起赶到长阳镇保合庄村桥西——供水阀门的所在地。

几个人合计着谁下井,体形微胖的王佳争着下井,郭云峰却以他身体胖、下不去的理由把他给“撅”了。不等另外两个队员反应过来,郭云峰挽起裤腿,翻身往下走。

以郭云峰快一米八的个子,刚好能蹲在井底,为了能更好地用力拧开阀门,郭云峰双膝落地,双手握住阀门开始拧。

几把轮后,自来水顺阀门流过,郭云峰感觉到阀门底下有流水声,抬头露出微笑:“阀门打开了,水供上了!”声音中带着喜悦,却在井里闷闷地回荡着,似乎要告诉人们什么。

当人们再往井里望的时候,郭云峰脸朝下趴了下去。

“队长,队长。”井上的队员喊了几声,意识到情况不妙,队员卫明赶紧拿绳子下井,用白色的救生绳子捆住郭云峰往上爬,郭云峰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脸色发白,四肢耷拉着没有力气。

井上的人一边通知厂里的领导,一边叫救护车。中午12点10分左右,三名队员和郭云峰一起到了良乡医院。经过诊断,郭云峰晕倒可能是疲劳过度,加上井内缺氧引起的。

厂长托人稍信儿给郭云峰妻子:“医生说不容乐观。”

郭云峰的妻子在抢救室前苦苦挣扎了四个小时,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下午16时,她决定接受丈夫会离开的事实,硬是含着眼泪同意放弃抢救。

他就这么去了,这让他的亲人、同事都陷入了痛苦。人们需要找一个理由来劝说自己接受现实,人们要赋予他的逝去一种意义。但其实这只是我们抚慰自己心灵的举动,对于长眠者来说,任何意义都已经不复存在,什么样的理由都没法劝说他再起来。

 

如果这是尾声

他们走了,今天是头七。

已经知道的消息,走了的人有77个,还有很多人不能确定身份,还有失踪者未能找到。

高大辉和李方洪已经被追认为烈士。

丁志健的妻子开始不停接受媒体的采访,自从追悼会后,她就以这种方式来诉说心中的苦闷和委屈。

郭云峰的追悼会也已经开过,人们把他称为“供水战士”,骨灰在礼炮声中被送往公墓进行安葬。

石珊珊的追悼会已经开过,丈夫仍然不知该怎么和女儿说。

王佳旭至今忘不了王永慧的面孔,“我觉得她睁着眼睛看着我,求我一定要救救她。”说到这里,王佳旭在电话那头哭出了声,这姑娘显然需要一次心理辅导。

其实,逝去者留给人们的,不仅仅是伤痛,还有焦虑。熟悉的城市,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日子,我们再经过时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你能否忘记波涛覆盖的街头,能否忘记洪水冲刷的村庄,能否忘记只露出车顶的水面,是否能忘记那一双双的闭上眼睛。

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一次治疗,治疗我们心中的阴影。

“我都想,把自己脑袋里的泪水拧出来。”一位网友这样说。

在今天,让我们送走这些不幸的人,让我们把悲伤再一次流淌在脸上,嘶哑在喉中。

他们走了,今天是头七。

逝者故事

姓名:段宝林 年龄:42岁 遇难地点:高碑店方家村桥下

告别父母妻子 他再没有回来

换上工作服,翻出花格子雨伞,推出自行车——7月21日下午1时30分,家住朝阳区方家村附近的段宝林和往常一样,出发到沃尔玛超市上班。

由于外面骤雨狂降,段宝林出了院子就没有跟在厨房收拾东西的妻子和住在后院的父母道别,打开了雨伞,匆匆蹬起自行车离开了家。

晚上10时40分,段宝林下班后打着雨伞骑着自行车回家。此时,他怎么也没想到外面已经下了一整天的大雨,路面的积水已经如此之深。他准备加速骑过方家村铁路桥,却再也没有上来。

桥下的积水已经有两三米深,不懂水性的段宝林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再上来,最终溺死在积水中。

姓名:李建民 年龄:46岁 遇难地点:密云县应急中心

抗洪会议后 镇长倒下了

7月21日晚7时许,密云县应急中心召开各镇镇长参加的视频会议,汇报下午降雨情况。

8时许,密云县雨量增大,各镇紧急向县里报告情况,密云县大城子镇镇长李建民汇报完毕后,在走出会议室时突发心脏病晕倒。

随后同事将其送医。

当晚11时26分,李建民在县医院急诊室去世。

医生认为,李建民此前只有轻微糖尿病,身体状况良好。去世的主要原因是过度劳累,加上当天特别闷热,突发心肌梗塞,导致死亡,属于猝死。

姓名:葛克堂 年龄:52岁 遇难地点:周口店镇南韩继村

全村人寻找 老人却没回来

葛克堂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嫁人,大儿子已经当了爸爸,小女儿还在上学,老婆在家照顾孙子,他出去赚钱。

葛家大门上的红对联上贴着白纸,刚刚处理完后事的家人尚未从悲伤中走出来,拒绝了采访。村民们讲述了葛克堂遇难的经过。7月21日晚上快到6点,葛克堂跟司机打招呼说,要去瓦井附近接个人,“就在马路边等人,雨就下起来了。”

大约7点多,葛克堂的儿子到了村口。此时,葛克堂的车已经撞上了路东的一棵大树,“玻璃全碎,里面没人。”儿子十分不安,果然,父亲没有回家。

村民回忆,那晚的雨太大,公路上的车完全是被水推着走,根本不能控制,路面上不知从哪里滚来的木头,躲不及就撞上。

7月22日,全村几十人开始了为期两天的寻找。大伙儿沿着路边的水道找,翻木堆,挖淤泥,找了紧邻的好几个村,能问的都问了。

直到23日中午,有人在村南木头堆下看见了一双脚,在村里搜寻的村民赶紧跑来一起挖。在把人抬出来之前,没人告诉葛克堂的家人。

姓名:康凤英 年龄:62岁 遇难地点:韩村河镇东南章村

 

那一刻 她没有跳上救命的卡车

据称,康凤英是暴雨中这座村庄唯一的遇难者。

当晚9点,老伴胡茂常接到了康凤英的电话,“老伴,我过不去你那了。”

踏上返程路的康凤英并不知道,雨水已将岳琉路旁一条干涸多年的河道灌满,即将漫上路面。

突然,急流裹着一根旧货市场的圆木冲了过来。圆木撞上风挡玻璃,雨水灌了进来。

开车的亲戚将康凤英拽下车,俩人抱住路旁的电线杆。雨越下越大、水位越来越高,他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一辆水泥车开了过来,那庞大的体形暂时挡住了一些水流。这是次绝佳的逃生机会,亲戚率先跳了过去,扒住了车身。本能的,他抓紧了老人的手,康凤英跟着跃了过去。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失手、下落、消失在水中。亲戚再去寻找,只能看见黑夜中的急流。

23日上午,康凤英的尸体在离岳琉路数百米远的地方被发现,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布满了泥水。

儿子胡海刚是最先发现母亲尸体的人,闷下一口白酒,他憋红着脸望着康凤英的彩色遗像,“我妈跟我好,就得让我找到她。”

姓名:张恩 年龄:5岁 遇难地点:周口店镇娄子水村东

孩子一下就没有了

在“7·21”特大暴雨山洪泥石流灾害遇难人员名单上,一个名叫“张恩”的五岁孩子格外引人注目。

在7月21日傍晚,山洪暴发前天还能看得见的时候,村里街道上的水还刚刚没过脚面。这时候有人还看到孩子打着伞在街道上趟水玩儿,当他母亲叫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孩子才回家。

有村民看到张恩在他母亲的带领下涉水从院子里撤出来,想到高处躲避。“当时街面上的水已经快没腰深了。”村民张女士回忆道。

但随着水流越来越大,村里的路都变成了河道,水最深的地方都超过了2米。此时,在水中挣扎的母亲用手死死拉住5岁的孩子,但一个浪头盖过来,孩子就没影了。“当时她哭着跟我们说:‘不知道怎么的,孩子一下就没有了,手里一下就空了。’”村民回忆道。

随后,孩子母亲被赶来的村民救起。孩子母亲几次想顺着洪水的方向找孩子,但都被大家拦住。“这么大的水怎么找啊,回头别让大水把她也冲走了。”村民赵先生说。

直至第二天,等村里的水退去后,大家才开始帮助母亲向下游寻找孩子。下游的一个砂石厂的人给村里打来电话说:“下游水里发现一个小孩的尸体,看看是不是你们村的。”

当孩子母亲听到“孩子下面光着,上面穿了一个短袖……”的时候,她整个人向后仰着昏了过去。

随后,民警过来检查证实这就是张恩。

a10、a11主笔/梁千里采写及综合/记者刘汨 徐天 徐超 石爱华 蒋桂佳 张颖川 任佳 杨诗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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