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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津门落户记


来源:澎湃新闻网

原标题:“北漂”津门落户记澎湃新闻记者 袁璐 实习生 郭心怡 仰婉晨5月21日凌晨两点,25岁的马昊天从北京开往天津的列车里钻出来。风很大,他裹紧了外套,径直奔向河西区行政服务

原标题:“北漂”津门落户记

澎湃新闻记者 袁璐 实习生 郭心怡 仰婉晨

5月21日凌晨两点,25岁的马昊天从北京开往天津的列车里钻出来。风很大,他裹紧了外套,径直奔向河西区行政服务大厅。

大厅门口已经排了30多个人,最早的昨晚8点多就站那了,大家奔着同一目标而来:拿到落户天津的预约号。马昊天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办完,他担心迟则有变。

天津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公布的数据显示,自5月16日“海河英才”行动计划出台后,截至21日,直接落户5800余人,领取调档函2.7万多人。

7个昼夜之后,还有不少人走在落户的路上。

北方人才市场外了解信息的落户者

机会

机会来了。

“有个城市可以接纳我了”,马昊天在朋友圈看到“海河英才”计划的消息时,立刻闪现出这个念头。

前一天,天津市公布人才新政,放宽对学历型人才、资格型人才、技能型人才、创业型人才和急需型人才的落户条件。其中,对全日制高校毕业的学历型人才,本科一般不超过40周岁即可直接落户,条件十分宽松。

当时马昊天在出差,整晚不眠,重复登陆天津公安app,但系统崩溃,无法进去,熬到天亮,仍不见好转。

他各方打听,得到的消息是“一切要按流程走,预审通过后调完档案,才能办准迁证”。随后他又听也在办理落户的朋友说,APP上申请的不算数,必须得本人拿着原件过去办理,他在消息发布的当天就拿到了准迁证。

“赶早不赶晚”,他决定向公司请一天假,5月21日,直接去天津线下办理。 

消息像风一样刮到了很多人的耳朵里。尽管王小音很快登录进了申请落户的app,但当她在新闻里看到许多人到现场办理时,还是决定跑一趟。

四面八方的人涌入天津,有的连夜赶来,其中许多是“北漂”。数据显示,仅16日中午12:30分至17日早上8:30分的20小时内,就有30万人登陆并下载“天津公安”APP办理落户申请。

从北京赶来的盛以彬已经把网上所有的相关信息都浏览了一遍,53岁的他超出了学历型人才的限制条件,只能申请没有年龄限制的资格型人才。

5月19日,太阳升起来之前,河西区行政服务大厅外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几十米远。排队的人们交头接耳,咀嚼着来源不明的内幕,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无数个问号,茫然而焦急地等待。

河西区行政服务大厅外排队等候办理落户的人

此时,在一个名为“天津落户”的微信群里,人们热烈地讨论着政策,不断抛出各种问题,“在外地有工作有社保还能办理吗?”“各区行政中心办预审,哪里人少点啊?”“档案发号需要什么证件预约么?”

盛以彬到达河西区行政服务大厅时是5月19日下午1点,人才引进政策已打出了“补丁”:要求在天津无住房、无工作、无社保的“三无”申请者须先调入档案才可办理准迁证。

当天,天津市人社局发布了引进人才落户实施办法政策解读。其中提出,天津实施人才新政,主要是吸引人才来天津创新创业。在外省市有工作单位的人员,不能按在津无工作单位申报落户。

盛以彬默默走到队伍的最末端,听着前面的人讨论最新政策,担心自己所带材料不全,又后悔没有在第一天赶到现场——他已经做好了辞掉北京工作的准备,孩子再过两年就要高考,“如果能落户天津,或许高考压力会减小很多”。

徘徊在队伍外围的是高价办理落户的中介和房产中介。

政策出来后,地产公司闻风而动。中介张林记得,5月16号晚上8点以后,售楼中心来了不少客户,公司的销售组长给所有销售人员开了动员大会,让他们抓住这次机会。

第二天,有两个客户到售楼中心,当场就成交两套房,“那就跟捡钱似的。”第三天,公司卖出去31套期房,“房价涨幅1%左右,后面会一点点涨吧”。

这几天,张林每天拽着几百张传单,挤在行政服务中心门口排队的人群里,逢人就发。平时他一般晚7点下班,现在他加班到10点甚至更晚。

随着政策调整,落户中介的交易价格也在变化。中介小海告诉来咨询的人,之前他们办理落户的价格是5万,“海河计划”出台后,价格降到2万左右。

预审

为了抢到有限的预约号,王小音已经40个小时没有合眼。5月20号深夜11点,她从单位下班后,就让丈夫开车载着她和另一个朋友从北京丰台出发,直奔天津。

当天,已经有服务中心张贴出新的通知,从5月21日开始,人才引进落户进行预约办理,每天发放50个预约号,预约号当日有效,约完为止。之后,各区行政服务中心相继限制每天发放的预约号数。

河西区行政服务中心广场外的街道上,丈夫替王小音排队,她在车子里打盹。早上外卖点了一碗粥,结果整碗扣洒到了裙子上,让她感觉此行不顺。

十个小时的等待后,王小音在河西区只拿到了第二天的预约号,意味着她只能等到第二天,才能进行资料审核。 

王小音不甘心,她打算到稍微偏远一点的北辰区行政服务大厅看一眼,“那里可能人少,或许能够直接预审”。 

同样在河西区行政服务大厅,马昊天从凌晨2点半排到上午10点,保安告诉所有人,周一周二的号已经发完,当天排队的人无法领号。人群开始躁动,工作人员决定再放一批号。

最终,他排到了第四天的最后一个预审号。他突然意识到,不要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南开区是他的下一站。但那边对“三无人群核验比较严格”,属于“三无人员”的马昊天排了一小时队后,感觉希望渺茫。此时,朋友电话告诉他,“武清区人少”,他决定中途离开,转投武清。

在武清行政服务大厅,当工作人员问他是否在北京工作,他如实回答,工作人员让他离开了。

他的最后一站是北辰区。

北辰区行政服务大厅外面等待预审的人

北辰区行政大厅的门口也是长龙。等待的人被挡在玻璃门外,人们伸着脖子往里张望,像在等待决定生死的判决书。至于每天发放多少号,“要看工作人员当天的办理进度”。天津市公安局北辰分局微信公众号“平安北辰”信息显示,截至5月21日,北辰区行政服务中心联审窗口共接待受理群众1500余人,发放准迁证160份。

两个小时的等待后,王小音拿到了当天的预审号。下午3点,举着号码牌,她终于迈进了预审大门。她申请的是学历型人才落户,她紧紧抱着装有学历证和学位证的资料袋,小心翼翼地取出毕业证书和证明材料,依次放到审核人员面前。

预审只是第一步。信息核对无误后,王小音成功拿到一张调档函。走出了行政服务大厅,她这才感到蔫了、累了、脑子空了。

接下来,她将拿着这张函回老家,把档案迁到天津的北方人才市场,才能拿到那张“通关卡。”

北方人才市场外领取调档函的人

取舍 

5月21日下午5点,马昊天也迈进了北辰区行政服务大厅。工作人员告诉他,现在的政策是要求申请者在外地无工作无社保。

这意味着他只有放弃在外地的工作和社保才能来津落户。但马昊天还不确定要不要这样做,“未来不确定性因素很多”,他倾向于保留北京的社保,也没有做好在天津买房的准备。

目前,他最大的顾虑是,即使拿到户口,来天津工作,薪资水平也不足以负担房价。

一天一夜的奋战后,马昊天已经筋疲力竭,他看上去眼神涣散。

北辰区行政服务大厅里工作人员正在预审

相比马昊天的举棋不定,王小音显得更坚决。

2011年,王小音大学毕业后,从家乡哈尔滨到北京打拼。她设想着能在北京买房买车,过上好日子,但“进了最不赚钱的行业”。 

原本学旅游管理专业的她干起了家具销售,每月拿着一千多的工资,从最底层的销售做起,穿着高跟鞋到商场发单页,脚上磨起一个个鼓囊囊的大泡,晚上坐在宿舍里抱着脚哭。

后来是在大街上,马路上发传单,受人冷眼。王小音性格要强,口齿伶俐,大概一年后,她因为出色的销售业绩,一路从导购被提拔到经理职位,一做就是8年。

8年过去,王小音熬过了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日子,但没能在北京买房,贷款买的车也只能上外地的牌照。他们曾看过北京房山区的房子,但房价让他们望而却步。

2013年,她和丈夫在河北固安买下一套70平米左右的房子。如今,30岁的她正在备孕,户口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一旦有了孩子,一家三口挤在北京,承担着房贷车贷,租房,对她来说,压力太大。

更早以前,公司就有同事在天津落户,买房,这让她早有到天津定居的想法。

如果此次能成功落户,王小音和丈夫打算卖掉河北固安的房子,再到天津买房。“既然来了,要不要顺便也去看看房子?”丈夫半开玩笑地提议。

王小音瞪了他一眼说:“你有那么多钱吗?” 他们要把河北的房子卖了才能腾出钱来买房。

沉默片刻,丈夫说,“其实我们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是钱的问题”。

未知

北漂八年,王小音已经习惯了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如果户口没有落成,她也想好了,至多“打回原形”,继续做北漂。

盛以彬在北京漂了18年。学计算机专业的他大学毕业时就到北京打拼,那时,百度、阿里还是创业公司,他每天穿梭在中关村的大楼里,想象着自己有天可以征服这座城市。

后来,他错过了拿到北京户口的机会,却也舍不得离开。这些年,同妻儿分隔两地,每半年回老家辽宁一次,年纪越大,要考虑的事情越多,户口对他的意义是“不用再那么漂泊了”。

马昊天也想结束目前的漂泊生活。

2015年,他从武汉大学毕业后,来到天津工作。一年后,北京有了更好的工作机会,他离开天津成了北漂。

在北京,他住在劲松,工作在亦庄,每天上班要挤一小时的地铁,两点一线,他的工作是银行贷款业务的客户经理,朝九晚五。

工作起初并不如意,有一次去见一个高端客户,客户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没等他开口,就以担心他不靠谱为由拒绝合作。在北京三年,虽然积累了不少客户资源,但也接触了很多之前“反感”的事情:见客户更加注重“行头”,“吃吃喝喝”,感觉“生活变得肤浅”。

在北京,他形容就像小船漂在大海上,大风大浪都得自己扛。窝在逼仄的出租屋里,他丝毫没有家的感觉,“不算是在生活,算是在生存吧”。如果靠自己买房,“年薪百万都不够,还得刨去别的生活成本” ,想到也许要一辈子扛着房贷,他有些心灰意冷。

马昊天没有打算一直在北京漂着,但老家的小县城也不是他的理想去处,他想寻找一个适合定居和发展的城市。回想起在天津的日子,他觉得离家近,经济发展不错,生活节奏较缓。也许来这里定居,能结束这种漂泊,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吧,他想。

但迁过来,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工作也许达不到最理想的状态,生活节奏还是必须紧绷起来,因为薪资可能达不到期望的水平” 。

至于能不能顺利落成,他心里没底。如果天津的户口没有落下,他打算再考研究生,或许有机会在北京落户。

在来天津的路上,火车一直向前开,刺破黑夜和迷雾。马昊天心里只有一个决心,拼命跑,拼命办,成了就成了,没成,也无遗憾。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责任编辑:雒效文 PN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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