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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炊事兵物语——新兵列队


来源:士兵的餐桌

士兵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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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进入经理学校的梦想,每日隐忍着坚持炊事作业。在夏威夷作战之后,“雾岛”号内部很快恢复了刻板严肃的氛围。海面波澜平静,以至于让人觉得战争并未发生。机动部队只是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地在太平洋上来回奔走,我们既看不到敌人,也听不到炮声,感觉机动部队似乎过于悠闲了。

就在某一天,这种一成不变的平静被舰内喇叭里急促的号令打破了:“全员进入战斗位置!”我们当时正在做饭,还像以往一样置之不理,以为又是一次战斗演习而已,可不久隐约听到舰炮的射击声,而且明显感觉到“雾岛”的航速加快了,天花板上的通风孔传出呜呜的风声,越来越响。可是,所有的声音都不如老兵们“准备分饭”的怒吼声来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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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岛”号的356毫米主炮进行齐射的场面,但从开战以来,“雾岛”号的火炮一直没有开火的机会。


后来我们才得知,那是一次真正的炮战!一艘盟军驱逐舰不知是什么原因,单枪匹马地闯进了机动部队的视野,结果立刻成为众矢之的。自从夏威夷作战以来,机动部队一直进行的是航空战,“雾岛”号的大小舰炮始终没有开火的机会,平时趾高气扬的炮术科反而成为战斗的旁观者,就好像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一般,憋得难受。这下总算抓到一个目标,炮术科的那帮家伙们肯定像打了鸡血一般,将这艘孤零零的驱逐舰当成靶子全力开火,就像是进行一次射击训练一样。我后来听说那艘驱逐舰没撑多久就沉没了,这期间机动部队没有起飞一架飞机(实际上航母也起飞了26架九九舰爆参与了攻击——编者注 )。炮手们似乎打上瘾了,在目标差不多已经沉入海中还在开火,以至于旗舰频繁地发出灯光信号:“不要浪费炮弹!”在战斗结束后,我方驱逐舰救起了对方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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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到机动部队攻击的美军驱逐舰是“埃兹尔”号,该舰于1942年3月1日在爪哇海被日军舰队击沉。


这次战斗大概是日本海军自从日本海大海战之后的第一次炮战,在死气沉沉的舰内引起了一阵骚动,又一次让我们感受到“节日气氛”。我能想像那艘驱逐舰像靶舰一样被打得满身是洞,在电影中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情节:一方舰艇沉入海底化为海藻,另一方则投下花束以示哀悼。可是,在我们舰内不存在这种所谓的“骑士精神”,更何况这些事情跟我们主计科无关,不管上甲板发生什么事情,下甲板的水兵们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面孔。在彻底遵循直线领导的军队中,尤其在军舰上,我们都属于一部机械的零件而已,不可能有闲暇去考虑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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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兹尔”号驱逐舰遭到“雾岛”号和其他日军战舰炮击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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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艘没撑到五分钟就沉没的驱逐舰上,至少也有上百名官兵,我听说只有两三个人获救,也就是说其他人都战死了。或许这艘驱逐舰正在执行侦察任务,远远地跟踪着机动部队;也可能是迷航了,与我们意外遭遇;再不然就是当值的瞭望哨粗心大意,没有及时报告靠近的威胁。总之,他们很不走运,这场实力相差悬殊的交战从一开始就胜负已定。这场遭遇战没有给机动部队造成什么影响,舰队很快恢复到经济航速,继续悠哉悠哉地航行。舰内的气氛也与平常的训练航海一样,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分到舰上的新兵们逐渐掌握了作业要领,同时也开始经历所谓“严格教育”。

新上舰的水兵都被称为新三等兵,我们这批同年兵也升格为旧三等兵,而且首次拥有了部下。这批新兵都是志愿兵,年龄比我们小三四岁,在我们看来就像弟弟一样,都是一副稚嫩可爱的脸孔。他们手脚勤快,我由衷地认为自己收了一批得力部下。不过,就在不久之前,我们还是最下层的新三,所以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旧三的新角色,也没想到如何在新兵面前树立起老兵的威严,凡事仍然从下级兵的角度考虑,觉得新兵的到来不过是在工作中增加几位同僚而已,每天照常作业就是了。可是,这种态度招致老兵们的不满,他们总是给我们这些新晋旧三们洗脑:“你们怎么就不懂得教育新兵呢?”“你们想被新兵们瞧不起吗?”在夜深人静时,我们被老兵处罚做双手俯撑时还要忍受这样的责骂。每当听到这种话,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新兵们的笑脸,内心不免自问:“难道这样就是被新兵轻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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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私下命令我们让新兵“列队”(体罚),正如老兵们说的那样,我们从未体罚过新兵。由于军队刻板的层级关系,老兵们也不会直接越过我们体罚新兵,只会处罚我们。所以,新兵们上舰后还没尝到过“列队”的滋味。我们对于那种苦楚是有切身感受的,现在让我们反过来命令新兵“列队”,我们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一定要我选择的话,我宁肯做畏首畏尾的胆小鬼,也不会因为被老兵责打而去拿新兵出气。不仅仅是我,征兵们基本都是这样的想法,尤其是我们这批十六征(昭和16年的征兵),尽是一些内向、老实的家伙。

我们这批征兵一直被上一批的志愿兵老兵们体罚,相比下一批志愿兵新兵,我们始终觉得那些同为志愿兵的老兵一点儿都不可爱,尽管他们的年龄比我们小两三岁,可是我们总有一种他们更加老成的错觉。不管是志愿兵还是征兵,真正的老兵都有那种特别的眼神,在行为举止上也与新兵颇有不同。老兵们对于各种“列队”的技巧都炉火纯青,虽然为了“列队”而创造的各种说辞很多都不尽合理或逻辑错乱,但奇怪的是都感觉很有说服力。在日本海军中,绝不会有老兵亲切教导新兵的事情发生,所以老兵们也不会告诉我们这些“新旧三”如何对待新兵。其实也不用教,只要把我们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照样让新兵们领教一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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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兵老兵对我们十六征的“老实组”们久久不发动“引擎”(体罚新兵)感到焦躁不安,对我们的责罚也一再加码,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我们当中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开始发动“引擎”,心不甘情不愿地有所动作。在现代公司里,有些人为了奉承巴结上司而主动做些招人嫉恨的事情,可是我们并不是这种情形,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某天深夜,一个同年兵摇动吊床将我唤醒:“喂,高桥,到第二罐头库来一下。”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又是体罚!我不情愿地爬起来,匆匆前往第二罐头库。我估计自己是迟到了,按照惯例迟到的人要挨更多的耳光,应该自觉地加入到双手俯撑的队列中。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悄悄打开库门,正准备敬礼报告:“高桥报到!”可是眼前的情形让我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因为今天在罐头库里主持体罚的不是志愿兵老兵,而是我的同年兵们。

我低头一看,在地上俯撑着的都是新兵,看来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段时间了,每个人都表情痛苦,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我不记得那晚带头组织“列队”的那个同年兵的名字,但记得他的绰号叫“狐狸”,是福冈县人,常常皱眉,一天到晚地发牢骚。另一个同年兵是“白猪”M,此外还有两三个同年兵。当晚,我的同年兵们并没有全部到场,我的挚友町田也不在。我打心眼里不愿意参加这种事情,可是到了现场又不好退出,只能装出一副淡定的表情站在一旁,可是心脏却跳得很快,不忍心正眼观瞧受罚的新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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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君俨然成为此次“列队”的领导人物,拿出老兵的腔调训斥新兵们:“你们这段时间过于松懈了!早上打招呼了吗?居然还露出了你们的白牙!(露白牙在日本海军俚语中指面露笑容)又有人搞错了吊床的安装位置……”狐狸君的这篇“体罚演讲”从“你们这些家伙”开头,最后以一声“哼”结束,内容基本上都是老兵们教训我们时说的老一套,想到狐狸君平日里总是絮絮叨叨的,他倒是挺适合这个角色。不像我,站在受罚的新兵面前,总也做不出老兵的派头。

新兵们已经被体罚折磨得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狐狸君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个不停。在那一瞬间,我觉得狐狸君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同年兵,而是一个陌生人。这些新兵第一次受到我们这些旧三的深夜体罚,不过毕竟是自愿参军的人,整个过程中都是心甘情愿承受的态度,令人钦佩。这些在我眼中像弟弟一样的志愿兵新兵们表现出比我们征兵老兵更坚定的意志力。要是他们表现出散漫的态度,我们的愧疚之心可能还会减轻一些。看着新兵的作业服渐渐被汗水浸湿,他们依然咬紧牙关忍耐着,尚未完全形成旧三意识的我在内心中非常希望体罚就此结束,可是又没有勇气劝告狐狸君尽快收手,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


下期预告:在夏威夷作战之后的半年中,机动部队四处奔走,可是下级兵们却没有多少战争的感受,直到1942年6月初的中途岛海战,他们才真正见识了战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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