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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炊事兵物语——第一滴血


来源:士兵的餐桌

士兵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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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日美开战前夕的这年夏天,日本在中国大陆的作战已经持续了四年之久,而在欧洲爆发的战争也已经进行了快两年了,但不管是大陆作战,还是欧洲战争,都与联合舰队关系不大。身为海军军人,哪怕是普通一兵,基本上也都知道,日本海军的战场在太平洋上,最主要的对手就是大洋彼岸的美国。虽然目前两国还处在和平时期,但是通过广播和报纸,一般民众还是很清楚日美关系日趋紧张,而舰队也将面临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为此展开高强度的训练。可是,我们主计科对于临战气氛的感受倒不是特别强烈,整天除了在厨房里累死累活地进行炊事作业外,对于其他事情知之甚少,甚至“雾岛”号出航时我们也不知道驶向何方,去往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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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前“雾岛”号战列舰在海上训练时的留影,是从同级舰“金刚”号上拍摄的,背景中的两艘战舰是“扶桑”和“日向”号。


某日,我和一位战友在甲板上闲聊,他指着“雾岛”号舰首前方的海天线说道:“出航也好,返航也罢,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去那里……”正巧被路过的上级老兵听见,立即斥责道:“你这个笨蛋!”然后以精神懈怠为由把我们臭骂一顿。然而,诚如这位战友所说,当军舰航行在只能看到海水和天空的广阔洋面上,我确实有一种失去方向的感觉。

记得后来“雾岛”号开赴南太平洋作战时,舰内广播突然通报说:“本舰正穿过赤道!本舰正穿过赤道!”有人居然天真地偷偷溜到上甲板,想看看这条将地球分为南北两半的界线,可是海上哪里会像地图上那样画出一道红线呢?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同!不过,通过赤道的广播倒是产生了某种心理作用,让舰内的热带气氛愈加浓厚,渐渐感觉舱室里变得闷热,每天都是汗流浃背地工作,心情也十分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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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雄”号重巡洋舰的厨房内,炊事兵从蒸汽锅里把煮好的米饭盛到配食箱内,这种闷热潮湿的环境中工作,大家的心情都会感到很烦躁。


在长时间的航海后,舰上乘员的心情都会变得很糟糕,此时上级兵会更加频繁地对下级兵吹毛求疵,乱发脾气。“你!别磨磨蹭蹭的!”在蒸汽弥漫的锅灶边,在热汗淋漓的砧板旁,响亮的耳光声总会不时响起,这是忙乱的炊事作业现场常见的一幕。作为最下级兵的我们常常成为老兵们的出气筒,满腹委屈也只能强忍着,倘若稍微露出抗拒的表情,后果不堪设想。我在登上“雾岛”号后首次在体罚之外受伤就是这种情形,在湿热气闷的厨房里,祸事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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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海军主计兵们使用的炊事用具,其中最左侧的就是让高桥受伤的锅灶刮刀。


那天,在分饭作业结束后,准备进入下一个工作流程,也就是清理锅灶的时候,我稍慢一步,没有抢到锅灶刮刀,那是用于刮除锅底焦黑锅巴的专用工具,就是一根顶端装有铲形刀头的铁管。不等我抢到锅边,一名老兵已经紧紧地将刮刀抓在手中。我心想不好,大声请求道:“请交给我做吧!”一边伸手想要抢过刮刀。若是在平时,下级兵只要表现得很坚决,老兵多半会顺势放手,可是那天这个老兵不知犯了哪门子倔,不管我怎么用力,他就是不松手。“拜托了!请给我做吧!”我拼命地想夺过刮刀,可对方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就在我们相互拉扯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头晕,身体站立不稳,感觉有“汗水”浸入我的眼睛里,其实那是从我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在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前,突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在我即将倒地的那一刻,那个老兵一把扶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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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争抢工具的时候,老兵想用力把我甩开,不料刮刀尖锐的刀头割伤了我的头部。周围的人都在各自忙碌,而且对于这种争执早就司空见惯了,居然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挂彩。老兵一面用手按住我头上的伤口,一面迅速把我送到了医务室。在前往医务室的路上,他在耳边小声地恳求我:“高桥,对不起,对不起,……这件事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拜托了,拜托了。”意识模糊的我在心中暗自骂道:“这个畜生!”

这个老兵有虐待新兵的前科,这是舰上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在调到“雾岛”号之前在其他舰上体罚下级兵时下手过重,把人打得住进了医院,因为这件事他很久都没能晋升。在调来“雾岛”号之后,他仍不悔改,经常主动充当体罚时的打手,因为下手狠辣而被下级兵们视为恶魔般的人物。这个老兵在胸口上有一个小小的刺青,他每次上岸都花天酒地,在囊中羞涩时就会找下级兵“借”钱,当然是有借无还的。我也曾被他威逼着“借”钱,但遭到了我的婉拒,虽然我不认为他会因此苛待于我,不过毋庸置疑,他肯定对我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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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拜托了……”他再三恳求我,我只能含糊地答应道:“好。”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居然用上级兵宽恕下级兵的语气回应他。这个老兵似乎无心分辨这语气上的差异,见我答应不予追究,惶恐不安的脸色总算稍显安定了一些。

在医务室,军医一边检查我的伤口,一边询问受伤的原因:“怎么搞的?”

“是,在罐头库取工具时,被落下来的锅灶刮刀打到了头。”我编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话。

“什么?锅灶刮刀?”军医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是的!炊事用具放在罐头库里。”生怕真相败露的老兵赶忙解释道。

其实,我根本没有必要强调锅灶刮刀,但我故意借机表示一下对老兵的抗议。的确,新的炊事用具都收在罐头库里倒是没错。

“笨头笨脑的……”军医不打算刨根问底,一边发着老掉牙的牢骚,一边给我的伤口缝了几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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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幅漫画表现了在舰内医务室里,军医给水兵们检查身体。水兵患病或受伤时都在医务室接受治疗。


在治疗结束后,我得到了卧床休息的许可。老兵居然十分殷勤地为我安排休息:“对不起,对不起,我立即让人给你拿吊床来。”然后迅速赶往居住区,稍后一个同年兵(同年入伍的新兵)给我拿来了吊床,并帮我挂好。头上缠着绷带的我躺在吊床上,心想这下可以暂时轻松一下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在军舰上服役期间,如果受伤或生病,会根据轻重程度得到不同的休养待遇,大致有住院、休业、轻业和停止水业几种。如果伤情或病情严重时可以住进舰上的病房内休养,每间病房内有四张病床,或者前往岸上的海军医院治疗,这就是住院;伤病稍轻的人则在医务室外面通道一角的吊床上短暂卧床休息,这就是休业;轻业是指从事轻体力作业,不必干重体力活;停止水业是指不必从事接触水的作业。能在大白天躺在吊床上休息的只有休业,前提是必须得到权威人士,比如军医或本分队长官的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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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休业许可的人看似在吊床上很轻松,但绝非如此。在卧床期间,其他下级兵就要分担他的工作,更加拼命地作业,如果不是那种神经大条的人,躺在床上看着同伴如此辛苦,总不免会有些过意不去,我当时就是这种心情。虽然这次受伤并不是我的过错,理所应当在吊床上休息,但是被老兵打伤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又不是在战斗中流血,总感觉自己就像临阵脱逃一般,这也是“武士之耻”。不过,既然答应了老兵,也只能耐心地休息,但招来其他不知内情的老兵的白眼,在背后认为我夸大伤情,借机偷懒等等。那个刺青老兵事后也只来看过我一次,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过,在我痊愈后,在遇到全体受罚的情况时,那位老兵有时会让我去做些其他的事情,不露痕迹地让我逃过惩罚,大概算是对我的宽容给予回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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