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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在未初:四野越冷 冬夜越黑 越显灯之温明


来源:凤凰国学

立冬,与立春、立夏、立秋一样,成为一年节气的“四仪”。在这自然古礼中,我们惊异地发现中国古代的时空观,不是纵横交错,而是浑然于一。春夏秋冬的时序,与东南西北的方位,以生命万物的名义而深深交融。空间,是时间的生长;时间,又是空间的绵延。

《中国天文年历》显示,11月7日13时38分迎来“立冬”节气。(图/《景敷四气》之冬景

冬,这音节仿佛有一种空旷的回响。

“咚——”,野果轻落于空山;“咚咚——”,门扉小叩于雪夜;“咚咚咚——”箫鼓奏响于黄昏,琴弦拨动于晚风……

“咚”的一声,是静寂的打破,温暖的回应,节奏的疾徐。出于沉默与蕴积,而发为虚心和张力。这声响的清晰与坚定,恍惚切中你我的心跳与脉搏。

莫非,冬之最初得名竟肇始于先民们某一回篝火狂欢中的鼓点,抑或是那带着木质温暖的自然拟声?

然而,拟声终归赋予了季节的性格。

冬者,终也。顾名思义,这是一年最后的乐章。时光如百川归海。浩淼与奔腾,动静相宜,沉静与孕育,相克相生。

日历说,冬天今日降临。不过,在此刻的长沙,草木们似乎还沉浸于深秋里,天地尚不曾见出多少冬的影痕。

秋山依然苍翠,江水兀自澄澈。庭前的芙蓉、秋菊、桂花以及山间那么多无名的野花,依然开得自在而从容。菜畦上,蓝色的包菜、青色的上海青,以及黑绿的冬寒菜,依然鲜嫩可人,丝毫不见衰微的样态。

(图/《景敷四气》之冬景)

我想,节气之变,弥漫于天地玄黄。天地如此辽阔,万物又那般不同。这么浩大的生命感应,怎么可能像一页日历的轻轻翻动,又怎么可能像这机械表上滴答作响的指针移动?

千差万别的山川地理,千差万别的生命个性,注定它不可能是一场有形的跨越,一次磅薄的转型。时令不是命令,它的嬗变与更替永远只是一场温和的渐进。温和,是它的心境;渐进,却是他的朝向。

尽管天空与草色还呈现一派秋色秋韵,冬天的来临却不会因草木的欣荣而迟迟缓行。天地不言,不言却是最大的坚定。

于众生而言,或许这一回冬天的来临,只是无数轮回里的一次温故而知新。

 

或许正是冬日之美可以预约吧?或许是手机上的视听麻木了人们的感官吧?现代人似乎越来越停留于语言里的冬天。冬天的辞典,也越来越成为一套因袭的话语标签,诸如白雪,如寒梅,如朔风凛冽,如岭上孤松。语言是一种赋予,也是一种剥夺。以语言抽象过的冬天,可能就失去了北国与南方,也分不出故乡与他乡。

冬日之美不在成语中,而在你的眼里。一个山垭,一条河流,一片残荷水境,乃至一树一花,一狗一猫,都有道不尽的丰富与微妙。

你说哈尔滨的冬天是林海雪原吧?老舍先生却说,在济南的冬天,满城碧水垂杨,而四周的小山正好围成一圈,像一个婴儿的摇篮。清晨,你惊讶于窗棂上的雪花吧?而那南方之南的人们,一辈子都不曾见过寒夜过后的万树梨花。你说冬天肃杀,万木凋零,可总有一些人,他们会在那寒夜里看见北斗的方向,从那枯荷里感应水底的生长,从那落叶里听见生命的歌唱。

(图/《景敷四气》之冬景)

今岁不同于去年,此刻不同于刚才。时光与草木,没有哪一株完全相同。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

冬景胜于春华,狂花绽放寒意。白居易以一颗敏感诗心,总能于同样时令里看见万物不同。“可怜冬景似春华”如此,“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何尝又不正这样?

即令都是冬天,初冬与隆冬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况味。

初冬,仿佛是那杯冒着热气的豆浆;而隆冬呢,更像是炉火映照里的美酒。然而,无论是初冬还是隆冬,地已冻,天已寒,冬天自有它的冷峻与凝重。然而,冬天像是一部哲学,越是四野的冷,又越是显示冬阳的温存;越是冬夜的黑,越显示灯火的迷人。

冬天的太阳没有春天的喷薄,也不似夏天的严酷,它不浓不淡,不炎不凉,充满着明亮的慈悲与中庸。若环顾四野,半山明亮的草木,一壁午后的斜阳,满径斑驳的光影。所有阳光的照亮的地方,就是你温暖的故乡味道。

(图/《景敷四气》之冬景)

立冬,与立春、立夏、立秋一样,成为一年节气的“四仪”。在遥远的农耕岁月,自命为天子的帝王会率公卿百官迎冬于北郊,正如他们曾迎春于东郊,迎夏于南郊,迎秋于西郊一样。在这自然古礼中,我们惊异地发现中国古代的时空观,不是纵横交错,而是浑然于一。春夏秋冬的时序,与东南西北的方位,以生命万物的名义而深深交融。空间,是时间的生长;时间,又是空间的绵延。不能不叹服这样的时空交织。

立冬三候中,几乎都关涉至水土。

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为蜃”。

水土,如此朴素,如此原初。它是世界版图的要素,亦是人类家园的根基,更是文化生态的基因。此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流浪他乡者,最大的不服或许不是饮食,不是方言,而是水土不服。

我想,冬天到来的消息,由水土传递,是不是比那些走兽飞禽来得更为深广而厚重?

立冬之后,黄河流域的水渐渐开始结冰,而大地开始凝冻。至于那些飞奔的野鸡,此刻全都潜入海里化为美丽的大哈。

我想,这个神话般的质朴臆想,是不是正好道出了这个季节的沉潜气质?

或许,冬天真是一个更能让人回到自己、回到家园的季节。相对于担负天下的奔波,它的气质里更多是一种心灵的自由与逍遥。这个季节适于静坐,冥思,幻想,适于品味与分享。

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

感时伤世的诗固然很好,但似乎与这小令一样的阳光不配,与这份慵懒与闲适不配。这样的诗句里,看见的一个率真而有趣的人。

诗仙从月白里看见大雪。而就在前天,当阳光正好从窗外投射在我雪白的纸上。我想,那是巨大的空白,不是虚无,而是万水千山。因为,纸张,正是文字的水土。

作者:黄耀红,教育学博士、教授,文化专栏作家。

*本文为凤凰国学黄耀红专栏“草木时光”系列之立冬节气。未经授权,请勿擅自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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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丁梦钰 PN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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