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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东到北冰洋,13763公里|穿越西伯利亚,与荒原同行


来源:豆瓣一刻

火车穿过银装素裹的西伯利亚荒原,连绵的树林浸润在绯红色的暮光中,没有尽头的雪原,偶尔掠过几所孤独伫立在雪白之中的简陋木屋,房子烟囱上冒出的袅袅炊烟,在寒冷的天气里凝结成比时间还要缓慢的洁白雾气。在这里,荒凉被定义成另一种美。

晨曦中的车站


在伯力城还未在晨梦中惊醒时,电车已经载着睡眼惺忪的我们,在车轮压砸钢轨的咣当声中一路叫啸着开往火车站,透过结着水雾的车窗,看见这座在黑夜中灯火辉煌的城市逐渐隐没在蒙灰的天色中,等待晨曦中或许会在厚重的云层中挤出的第一缕阳光。

跟随行色匆匆的赶路人一齐挤进站台,红灰色相间的老式苏联火车像是盘踞在时光中的一条光带,安静地等待着踏上这列时光列车的人们。晨光已渐渐将远处的一方天空染上了橘色的温柔光芒,嘴里哈着白气,裹着厚棉袄的列车员使劲跺着脚,仿佛是要驱赶脚下的寒冷似的。

这里是长达9288公里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其中一站,伯力城。在这里,我们将要搭乘三天两夜的长途列车,抵达在西伯利亚森林中那处静默的湖泊,贝加尔湖,也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泊。

晨昏交替


在三天的荒原列车上,读完了《道连.葛雷的画像》,王尔德在这本书中将美学写到了极致,又为罪恶堂而皇之地披上了漂亮的外衣。这个丧心病狂疯狂追求美丽的故事,仿佛与这片西伯利亚荒原一样孤独。在这里,上帝同样与王尔德一样,将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西伯利亚荒原


“画室里弥漫着浓浓的玫瑰花香,夏日的轻风拂过园中的树木,开着的门便送来了馥郁的紫丁香味,或是满枝粉红色花的荆棘的清香。亨利.沃登勋爵躺在波斯皮革做的长沙发上,习惯地抽着烟,数不清是第几根了。

从沙发的角落望出去,正好看得见像蜜一样甜,又如蜜一般黄的金莲花在闪烁。抖动着的树枝,似乎很难承载花儿火焰一般的美。飞鸟的奇异影子,不时掠过掩着大窗的柞蚕丝绸窗帘,造成了瞬间的日本式效果,令他想起东京那些脸色苍白如玉的画家们。

这些人运用必要的静态手段,力求表达一种快速的动感。蜜蜂沉闷地嗡嗡叫着,穿行在没有刈过,长得很高的青草之间,或是单调地一味围着满地忍冬那金黄色,灰蒙蒙的花蕊打转,似乎使这沉寂愈发压抑了。伦敦模糊的喧闹声,就像远处一架风琴奏出的低音。”

我喜欢这本书中对时光,景物,天地,情感,邪恶的细腻描述。但上帝所造的这片荒原,是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因为它太荒凉,太安静了,使得美变成了一个极为模糊的概念。荒原上的落日,有一种独特的,孤独的美感,在广袤的雪原之上,晨昏的光线成了唯一可以触及的温度。

孤寂的日落


从未想过,自己会搭乘苏联火车,在一个始料未及的冬天,穿过西伯利亚荒原,从起点到终点,像是一个句号一般的完结。

就像,“当你拥有青春的时候,就要感受它。不要虚掷你的黄金时代,不要去倾听枯燥乏味的东西,不要设法挽留无望的失败,不要把你的生命献给无知,平庸和低俗。这些都是我们时代病态的目标,虚假的理想。活着,把你宝贵的内在生命活出来,什么都别错过。”当你在漫长的生命中,拥有时间的时候,就要用掉它。搭乘一辆从起点到终点的漫长火车,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实现心中的理想,去爱值得的人,无论如何,什么都别错过。

路过西伯利亚荒原之上的村庄


当你在漫长的生命中,拥有时间的时候,就要用掉它。搭乘一辆从起点到终点的漫长火车,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实现心中的理想,去爱值得的人,无论如何,什么都别错过。

人生中,必须有一次穿越西伯利亚荒原的体验,那在黑夜中时光砸在钢轨上钝重的声响,回荡在寒冷的荒原之上。如此你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孤独是何其渺小,而自然永远拥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广袤。

对铺的俄国人,去赤塔看外孙女,她叫莉莉莲。我们彼此用对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自说自话,理解全靠心领神会。好在,我们居然用夹杂着俄文,英文,中文的话,讲得神采飞扬,竟也在笑闹声中度过了大把时光。

莉莉莲是个有着高度强迫症,以及过度洁癖的俄国大妈,一天的时间里无数次地将稍有些褶皱的桌布重新铺平整,一天擦手可以用掉一大包湿巾,一丝不苟的表情总是令人忍俊不禁。冲一杯咖啡,或者红茶,认真地将苹果切成片,黑面包上铺上一层酸奶酪,加一片熏肉火腿,主食之后吃苹果,这是莉莉安每餐的必要流程。吃完收拾妥当餐布后,便从包里取出填字杂志,戴起老花镜,坐在阳光中认认真真地玩起了填字游戏。

莉莉安教我们简单的俄文单词,但在火车不断路过的小城镇中,我早已将这些新学到的俄文单词抛之脑后,别扭的发音,困难的卷舌音,几乎让我还没有触碰到俄文的门槛就已发誓要放弃,以至于旅行结束后,我仍然只会说刚到俄罗斯时学到的那句话,谢谢。Sibaxiba。

上铺的俄国大叔,总是不厌其烦地一直问我们用的手机是不是苹果6,并且一次次地拿过我们的手机研究,苹果6与苹果5到底有何不同。他总是将“黑河”说成“黑黑”,以至于我一直在猜想黑黑到底是哪里?最终交流无果,大叔掏出手机,打开谷歌地图,于是我终于知道黑黑原来就是黑河。俄国大叔常年在黑河和鸡西做生意,简单的中文只会说“黑黑”。

隔壁的俄国士兵也是赤塔人,驻守边疆,生活在西伯利亚荒原的尽头,除了AK47就是木吉他,这是他边疆生活的全部,自称是Russia Gangster,我笑他倒真的有自知之明。喝了一点酒后,就像是黏在地板上的口香糖,无论何种方式,都无法将他从我们的卧铺包厢中驱逐出境。

从他2015年的手机相册翻看到2017年,仍然无法停止他想要给我们看照片的热情。我坐在铺位上不停地打瞌睡,俄国士兵只会在酒精的发酵中越说越兴奋。对铺的莉莉安一遍又一遍地冲着我们翻着白眼,可我们都无可奈何。谁让我们遇上了话多到吸尘器都吸不完的Russia Gangster。

凌晨时刻惊醒,透过结着冰碴的车窗向外望去,铺天盖地的繁星点缀着荒原的夜空,深邃的雪原在月光的照映下散发出幽蓝色的微光,天地间是如此的孤独,令我深深地沉醉在这种美妙的景象中,无法自拔,仿佛这种时刻是我与这片荒原所缔结下的秘密约定,不为人知晓。

火车路过零星的站点,灯火辉煌的工业城市,智慧的人类在这片寒冷的荒原之上开拓了一片又一片可以栖居的乐土。路过寂静无声的低矮村庄,偶尔一辆汽车疾驰在雪原公路之上,车灯的光芒在广袤的雪原之上仿佛一炳微弱的烛火。

火车在第三天上午驶入贝加尔湖区,埋头看书不经意抬头的时刻,瞥见窗外广阔的已在寒冬季节冻结成冰的贝加尔湖,心中发出小小的惊叹。时间仿佛在这里完美地停顿片刻,继而又向远方滑去。

火车穿过茫茫雪原后,继而贴着冰冻的湖泊边缘驶入另一片冰天雪地,远处的贝加尔连斯基山脉在稀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果以上帝的视角来看,这副景象一定会美到让人热泪盈眶。

火车在昨夜12点驶入赤塔,莉莉莲在这里下车,又有新的乘客住进了这个包厢。一位长相滑稽,提着修路探照灯的俄国大叔,将行李放在铺位上后,便去了隔壁包厢喝酒。

酒意微醺之后,他回来递给我们两张彩票,告诉我们俄国彩票很好玩,当我试图努力在彩票上找寻熟悉的英文单词时,才发现,这张应该很好玩的彩票上没有一个英文字母,密密麻麻的俄文游戏规则,无一不告诉着我们,早已被排除在游戏之外。于是向快要下车的莉莉莲求助,最终莉莉莲买了两份手信与我们作为交换。

俄国人是相当有意思的人种,他们高冷到让你觉得这些人一定是在冰天雪地里冻坏了幽默,但他们又会有趣到让你觉得,高冷只是穿在他们身上的一张皮囊,而他们那颗热血的心情只是被寒冷掩饰掉了。

俄国人喝过酒之后,就不叫俄国人了。他们风趣,热情,充满幽默,爱笑,话多到尽管他知道你不懂俄文,却依然乐此不疲地喋喋不休地对着你说俄文,时不时爆发的笑声常常将你不明所以地带进某个奇妙的有趣的旋涡。他们会跟你开玩笑,送你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邀请你一同进餐或者喝几杯。

当俄国人在第二天清醒之后,随之苏醒的还有他们那副冷冰冰的被冻僵的表情。他们在向你客气地打招呼后,再不言语,好像昨天晚上拉着你热络开玩笑的人,不是他本人,一定是他的分身在碰了点酒精之后,灵魂出窍,出来作祟。

抵达伊尔库茨克


火车在驶过冰冻的贝加尔湖,被皑皑白雪掩盖的湖边村庄之后,沿着安加拉河口缓慢前行,最终停在了距离贝加尔湖最近,也是最繁荣的城市,伊尔库茨克。与同车的俄国人告别,走出火车,吸入第一口来自贝加尔湖的凛冽空气。这段美妙的火车时光,从此刻起,便让我难以忘怀,它成为庞大的记忆中一个微弱的光点。

“自然的寂寞与我的寂寞相遇了,两种寂寞由此证实了自己的存在。”

我知道我抵达了,泰松书中的贝加尔湖。而幸福来得太迅猛,让我有一种在浅梦中的恍惚感。

远东至北冰洋之一:海参崴,远东之东

远东至北冰洋之二:伯力,漫步阿穆尔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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