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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致信刘抗,评论一针见血: 近代名家除白石宾虹,余者皆欺世盗名


来源:新快报

时年19岁的傅雷1927年辞别寡母乘邮轮离开上海,次年2月初抵达法国马赛港,8月如愿考进巴黎大学专攻文艺理论,也到罗浮美术史学校和索邦艺术讲座听课,其间结识了毕业于上海美专的画家刘抗。

原标题:傅雷致信刘抗,评论一针见血: 近代名家除白石宾虹,余者皆欺世盗名

日期:[2017-02-26] 版次:[A18] 版名:[收藏周刊·封面] 字体:【大中小】

■黄宾虹 1948年作 蜀游山水 雅昌供图

■黄宾虹 1948年作 蜀游山水 雅昌供图

■傅雷 致吴仲均信函 雅昌供图 此通信札为傅雷就筹办黄宾虹画展之事致信吴仲均

■傅雷 致吴仲均信函 雅昌供图 此通信札为傅雷就筹办黄宾虹画展之事致信吴仲均

■张大千 拟石涛山水 雅昌供图

■张大千 拟石涛山水 雅昌供图

时年19岁的傅雷1927年辞别寡母乘邮轮离开上海,次年2月初抵达法国马赛港,8月如愿考进巴黎大学专攻文艺理论,也到罗浮美术史学校和索邦艺术讲座听课,其间结识了毕业于上海美专的画家刘抗。

不久,傅雷与刘抗一起住到巴黎郊外一个家庭宿舍,傅雷对音乐和文学的良好修养,影响了以绘画为专业的刘抗,而傅雷也因刘抗而对艺术激发出更大兴趣,并在刘抗的介绍下,进了巴黎的美术小团体:刘海粟、庞薰琹、滕固、汪亚尘……这批人归国后成为中国美术界耀眼的先行者——傅雷的人生和事业也就此和艺术以及这些朋友交缠在一起。

1937年,刘抗移居海外,从此和傅雷失联20多年,直到1960年才从友人处得知傅雷地址,两人恢复书信往来。从《傅雷致友人书信》中可见,其最长的一封书信,就是1961年7月31日晚写给刘抗的。除在末尾告知20多年经历的家庭变化,整封信都在滔滔不绝谈论中西绘画艺术。性情耿直孤高的他,在信中对刘海粟徐悲鸿张大千,都有一针见血的批评。

傅雷致刘抗信(节选):

中国画与西洋画最大的技术分歧之一是我们的线条表现力的丰富、种类的繁多,非西洋画所能比拟。枯藤老树、吴昌硕、齐白石以至扬州八怪等等所用的强劲的线条,不过是无数种线条中之一种,而且还不是怎么高级的。倘没有从唐宋名迹中打过滚、用过苦功,而仅仅因厌恶四王、吴恽而大刀阔斧地来一阵“粗笔头”,很容易流为野狐禅。扬州八怪中,大半即犯此病。吴昌硕全靠“金石学”的功夫,把古篆籀的笔法移到画上来,所以有古拙与素雅之美,但其流弊是干枯。白石老人则是全靠天赋的色彩感与对事物的新鲜感,线条的变化并不多,但比吴昌硕多一种婀娜妩媚的青春之美。至于从未下过真功夫而但凭秃笔横扫,以剑拔弩张为雄浑有力者,直是自欺欺人,如大师即是。还有同样未入国画之门而闭目乱来的。例如徐××。最可笑的,此辈不论国内国外,都有市场,欺世盗名红极一时,但亦只能欺文化艺术水平不高之群众而已,数十年后,至多半世纪后,必有定论。除非群众眼光提高不了。

石涛为六百年(元亡以后)来天才最高之画家,技术方面之广,造诣之深,为吾国艺术史上有数人物。去年上海市博物馆举办四高僧(八大、石涛、石溪、渐江)展览会,石涛作品多至五六十幅;足下所习见者想系大千辈所剽窃之一二种面目,其实此公宋元功力极深,不从古典中“泡”过来的人空言创新,徒见其不知天高地厚而已(亦是自欺欺人)。道济写黄山当然各尽其妙,无所不备,梅清写黄山当然不能与之颉颃,但仍是善用中锋,故线条表现力极强,生动活泼。来书以大师气魄豪迈为言,鄙见只觉其满纸浮夸(如其为人),虚张声势而已,所谓trompel'oeil(编者按:视错觉)。他的用笔没一笔经得起磨勘,用墨也全未懂得“墨分五彩”的nuances(细微差别)与subtilité(微妙)。以我数十年看画的水平来说:近代名家除白石、宾虹二公外,余者皆欺世盗名;而白石尚嫌读书太少,接触传统不够(他只崇拜到金冬心为止)。宾虹则是广收博取,不宗一家一派,浸淫唐宋,集历代各家之精华之大成,而构成自己面目。尤可贵者他对以前的大师都只传其神而不袭其貌,他能用一种全新的笔法给你荆浩、关同、范宽的精神气概,或者是子久、云林、山樵的意境。他的写实本领(指旅行时构稿),不用说国画家中几百年来无人可比,即赫赫有名的国内几位洋画家也难与比肩。他的概括与综合的智力极强。所以他一生的面目也最多,而成功也最晚。六十左右的作品尚未成熟,直至七十、八十、九十,方始登峰造极。我认为在综合前人方面,石涛以后,宾翁一人而已(我二十余年来藏有他最精作品五十幅以上,故敢放言。外间流传者精品十不得一)。生平自告奋勇代朋友办过三个展览会,一个是与你们几位同办的张弦(至今我常常怀念他,而且一想到他就为之凄然)遗作展览会;其余两个,一是黄宾虹的八秩纪念画展(一九四三)(为他生平独一无二的“个展”,完全是我怂恿他,且是一手代办的。),一是庞薫祭的画展(一九四七)。

倘没有“笔”,徒凭巧妙的构图或虚张声势的气魄(其实是经不起分析的空架子,等于音韵铿锵而毫无内容的浮辞),只能取悦庸俗而且也只能取媚于一时。历史将近二千年的中国画自有其内在的、主要的构成因素,等于生物的细胞一样;缺乏了这些,就好比没有细胞的生物,如何能生存呢?四王所以变成学院派,就是缺少中国画的基本因素,千笔万笔无一笔是真正的笔,无一线条说得上表现力。明代的唐、沈、文、仇(仇的人物画还是好的。——原注)在画史上只能是追随前人而没有独创的面目,原因相同。扬州八怪之所以流为江湖,一方面是只有反抗学院派的热情而没有反抗的真本领真功夫,另一方面也就是没有认识中国画用笔的三昧,未曾体会到中国画线条的特性,只取粗笔纵横驰骋一阵,自以为突破前人束缚,可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亦可说未尝梦见艺术的真天地。结果却开了一个方便之门,给后世不学无术投机取巧之人借作遮丑的幌子,前自白龙山人,后至徐××,比比皆是也。——大千是另一路投机分子,一生最大本领是造假石涛,那却是顶尖儿的第一流高手。他自己创作时充其量只能窃取道济的一鳞半爪,或者从陈白阳、徐青藤、八大(尤其八大)那儿搬一些花卉来迷人唬人。往往俗不可耐,趣味低级,仕女尤其如此。与他同辈的溥心,山水画虽然单薄,松散,荒率,花鸟的taste(味道)却是高出大千多多!一般修养亦非大千可比。大千的中文就不通!他给徐悲鸿写序(中华书局数十年前画册——原注)即有大笑话在内,书法之江湖尤令人作恶。

你读了以上几段可能大吃一惊。平时我也不与人谈,一则不愿对牛弹琴;二则得罪了人于事无补;三则真有艺术良心、艺术头脑、艺术感受的人寥若晨星,要谈也无对象。不过我的狂论自信确有根据,但恨无精力无时间写成文章(不是为目前发表,只是整理自己思想)。倘你二十五年来仍在国内,与我朝夕相处,看到同样的作品(包括古今),经过长时期的讨论,大致你的结论与我的不会相差太远。

(本文据《傅雷致友人书信》)

西方大师书信

塞尚致波纳尔:

不要做一个艺术批评家

只有画画才能得到拯救

(于埃克斯,1904年7月25日)

我已收到《西方评论》,对你在文中对此提到我,只能表示感谢。很遗憾,我们不能并肩站在一起,因为我的立足点是自然,而不是理论。安格尔尽管有他的风格、有他的欣赏者,但他不过是一个很渺小的画家。最伟大的画家——你知道得比我更清楚——是那些威尼斯人和西班牙人。

要取得进步,只有依靠自然,眼睛只有接触自然,才能受到训练。由于观察和作画,眼光就变得集中。我的意思是说:在一只橘子、一只苹果、一个碗和一个人头上,都有一个最高点,它总是——尽管也有强烈的明暗效果和色彩感觉——离我们的眼睛最近,而那些物体的边缘线又伸向我们视平线的中心点。只要有那么一点气质,就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画家。即便不是一个十分老练的创造和谐的画家和色彩家,也能画出一些好画来。只要有艺术感——这种艺术感对于商人来说无疑是极端厌恶的——这就够了。因此,事业机构、津贴、荣誉只能用来满足白痴、流氓和无赖。不要做一个艺术批评家,要画画,只有画画才能得到拯救。

梵高致高更:我几乎像个梦游者

(于阿尔,大约1888年10月)

为了加强装饰,我用30号油画布画了我的卧室。室内有你所见过的白色松木家具。我确实非常想画这种空无一物的室内景,像修拉的画那样简化,平涂的色彩,粗犷的笔触,厚厚的颜料,淡紫色的墙壁,剥落退色的红地砖,钴黄色的椅子和床,枕头和被单是淡淡的黄绿色,床罩是血红色,脸盆架是橙色,脸盆是蓝色,窗户是绿色。我想用这些极其多样的调子来表达一个绝对的宁静。你瞧,除了镶有黑框的那面镜子反射出的一点白色调子外(为使第四对互补色进入画中),画上没有丝毫白色。

好了,你会看到它是与其他作品放在一起的,到那时我们再来谈论它。因为我几乎像个梦游者,作画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本文据《艺术家通信 塞尚、梵高、高更通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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