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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产业能脱贫


来源:人民网

编者按:去年底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吹响了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冲锋号,一年来,全党全国咬定目标苦干实干,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方略落地生根,脱贫攻坚各项重点任务全面推进,首战之年开局良好,捷报频传。同时,攻坚过程中,一些地方也出现了一些倾向性、苗头性问题。

原标题:什么样的产业能脱贫

脱贫一线新观察

编者按:去年底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吹响了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冲锋号,一年来,全党全国咬定目标苦干实干,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方略落地生根,脱贫攻坚各项重点任务全面推进,首战之年开局良好,捷报频传。同时,攻坚过程中,一些地方也出现了一些倾向性、苗头性问题。

近日,本报记者深入连片特困地区脱贫攻坚一线,走贫困村、入贫困户、访帮扶干部……细致观察、深入研究脱贫攻坚中遇到的新情况、新问题。

从本期开始,新农村周刊将推出系列报道,关注脱贫产业如何找、脱贫动力哪里来、脱贫账目该咋算等问题,建设性探讨如何推动脱贫攻坚再上新台阶。 

产业咋选?

适宜产业难找,贫困户能力弱难带。两年脱贫须上短平快项目

脱贫攻坚,产业是根本。

“什么产业能脱贫?”这是万营村第一书记李向阳上任一年最愁的事。

万营村距潢川县城25公里,位置偏远,农业结构单一。“全村几乎没啥产业,除了种地还是种地。”李向阳说,小麦收成不高,大多数人家一年只种一季水稻,人均一亩四分地,每亩纯收入四五百元,靠传统农业难脱贫。

黄寺岗镇油坊村,地处干旱片区,半岗半洼,全村贫困人口132户、470人。村支书杨永秀说,过去村里也搞过养殖,但零零散散没成气候。人多地少,种庄稼效益低,村民主要收入靠外出务工。

记者调查发现,缺产业是不少贫困村的脱贫困惑。

潢川县南依大别山,北临淮河。到2015年底,建档立卡贫困人口1.6万户、5.17万人。

按说,潢川县农业产业基础不错。这里是全国花木基地县、中国优质糯米之乡、国家鸭肉质量安全示范区,全县有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97家,其中5家是上市企业。为何贫困村还喊缺产业?

一是扶贫产业难选。

贫困村大多基础差、发展难。县农办副主任闻志刚分析:“县里的贫困人口主要在平原垄岗区、低洼易涝区和丘陵偏僻区,土地贫瘠,非旱即涝,增收困难。”

有的产业门槛高。龙头企业华英农业,有“世界鸭王”之称,公司年产鸭苗1.5亿羽,屠宰樱桃谷鸭2.1亿羽,华英鸭在国内外市场响当当。可养华英鸭投入大、技术要求高,大多贫困户够不着。公司副总经理范俊岭说:“现在一个养殖小区,要养两三万只鸭子,都是标准化管理,投入至少得两三百万元。”

有的产业风险大。花木是潢川的传统产业,培育了二三十年,种植面积发展到26万亩。然而,这几年全国花木行业过剩、价格走低,对当地花木影响不小。一位基层干部说,前些年市场火的时候,光打零工、从地里往外扛苗子,两三个月就能挣万把块钱,现在许多苗木都不好卖了。

二是贫困户难带。

当前的贫困,致贫原因多样,贫困户千家万户情况不同,把他们黏在产业链上不容易。

一些企业说,农业产业发展不易,扶贫产业更难。许多贫困户年龄偏大、文化素质不高,只能干技术含量低的活。而且农业产业本身就势弱,利润不高,带上贫困户难。

有的贫困户能力弱。万营村63岁的李士洲,2012年做胆肝结石手术花了十六七万元,现在还背着5万多元的外债。因不是鳏寡孤独,没有纳入低保,而手术后他基本干不了重活,家里的4亩地流转给别人,每亩一年300斤米,生活艰难,老伴无奈去外地捡破烂。

有的贫困户负担重。油坊村钟安木热,74岁的婆婆身体多病,小叔智障,干不了活,老公在外地打工,今年活不好找,上半年才带回家4000多元。她自己也想就近打零工,可照顾老人和两个孩子,抽不出身。

县里提出目标,到2017年底整体脱贫,许多基层干部坦言压力山大。完成脱贫硬任务,千方百计上产业成为共识。

经过调查摸底,万营村103户贫困户中70%家有劳力,发展产业不缺人手。“短短两年时间,必须上短平快项目,还得效益高。而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李向阳说。

万营村选择了两个扶贫产业:一是发展香菇。“当年建、当年投产,见效快。”二是种植栝楼。“栝楼又叫野葫芦,果、皮、仁、根都能入药,在安徽那边亩收入在5000元以上。”李向阳说。

油坊村发展起一个香菇产业。今年夏天,村里试着引进大户种莲藕,塘挖了,藕种了,技术没过关,最终赔了。

资金哪来?

贫困户“入股”解难题,但能否融入产业链存隐忧,分红3年,往后咋办

选了产业,钱从哪儿来?

政策加力,投入向产业倾斜。今年上级下达潢川的扶贫专项资金4824万元,比几年前多了一倍,县级配套9200万元。县财政局农财股股长肖昌荣说,过去基础设施和产业项目投入比例是7∶3,现在上级要求倒过来,扶持产业的资金占70%。

尽管如此,基层干部反映,脱贫产业靠扶贫资金“孤掌难鸣”。

项目偏小。万营村今年各路财政投入近400万元,能直接干产业的只有50万元。“建一个大棚就要两万元,还不算生产性投入,光靠这个钱难干起来。”村支书万显结说。

总量也不够。肖昌荣说,全县一年农口资金2.7亿元,用于农业产业的占20%,能用于扶贫产业的更少。虽然整合资金有政策,但各有各的规划,“打酱油的钱买醋”,你花在产业上,最后难过审计关、验收关。

为解难题,今年潢川在全县推开“产业+金融”扶贫:3000万元财政担保资金存入银行,按8—10倍放大贷款;贫困户每户贷款5万元,入股企业,每年获得10%的固定分红,连分3年,贷款到期由企业偿还。

万营村以贫困户贷款入股,发展香菇。今年夏天,九龙春天有限公司在村里流转300亩土地,建设240个香菇大棚。村里成立6个合作社,103户贫困户全部入社,每户贷款7万元,再加上其他村民贷款,共1200万元入股公司。按合同,3年内,贫困户每年固定分红7000元。

另一产业栝楼,村里利用40万元扶贫资金,以贫困户入股方式注入浩东家庭农场,种植100亩栝楼,也是连续分红3年。

油坊村去年以科技扶贫资金入股企业,建起170个香菇大棚,带动本村贫困户20户、长青村贫困户40户、邬堰村贫困户20户,每户年分红3000元。

攻坚一年,算脱贫账,万营村干部说:“固定分红最顶事。年底前香菇、栝楼两笔分红就发下去,每户有8000元。全村103户贫困户,今年将有83户脱贫。”油坊村今年计划脱贫79户,其中产业脱贫35户。

产业发展有了资金,贫困户还能快速脱贫,这听起来是个好事。但这是短脱贫还是长脱贫?贫困户能否长期有产业或有就业?这些隐忧都有待观察。

调查发现,许多“贫困户入股”的分红期限都是3年。问题是,贫困户3年后没了分红,咋办?

香菇基地一位负责人说,3年后贫困户学到技术,可以种基地的大棚,也可在房前屋后自己发展,还可在基地打工。

贫困户自己种香菇也难。油坊村香菇产业发展了一年多,今年初,贫困户陈凤学跟别人合伙租了一个棚,租金5000元,买了8000个菌棒,投入3万元,可种菇是技术活,湿度、温度、出菌控制不好,不到一年就干不下去了。

另外,按照设计,贫困户有土地租金、打工薪金、分红股金,变身“三金”农民。

实际上,不是所有贫困户都有“三金”。油坊村135户贫困户,在基地打工、有分红的只有20人。万营村103户贫困户中,在香菇大棚打工的也只有20多人。

对于3年期限,记者听到另外的缘由:2017年全县整体脱贫,3年分红正好管到这个点,再往后巩固一年。如果分红年限再长,企业未见得愿意干。

对有的企业而言,是为了尽责任。黄国粮业是国家级重点龙头企业,主持制定了国内糯米粉标准。公司董秘齐祥松说:“我们贷款不愁,还享受政策贴息。明年计划‘产业+金融’扶贫贷款1亿元,资金成本10%,算经济账肯定不划算,主要是为带2300户贫困户。”

“从效益看,光靠糯稻增收难脱贫。”一位村干部说,一亩糯稻收购价比常规稻高两毛多钱,村里人均不到两亩地,一亩也就多卖200多元。

产业风险也不容忽视。拿食用菌产业来说,许多地方都把它当成扶贫产业,一哄而上之后,会不会造成市场过剩。前些年金针菇、杏鲍菇发展过快,造成行业亏损,应该引以为鉴。一旦产业受挫,贫困户利益就会跟着受损。

产业扶贫不是发救济,而是支持有意愿、有能力的人,靠自己的双手开创美好明天。有人担心,如果有劳动能力的贫困户不管干不干活,不管产业发展怎样,都有固定分红,容易养懒汉,影响自主脱贫积极性。

稳定脱贫咋实现?

扶贫产业要长短结合、适宜适度,扶持政策落地,让贫困户干得了、长受益

脱贫不是为了一时摘帽。产业扶贫成效如何,最终看贫困户有没有自我发展能力,只有让贫困户干得了、长受益,才能真正变“输血”为“造血”,实现稳定脱贫。

选准脱贫产业,既要适宜、适度,又不脱离实际。让扶贫项目成为贫困户自己的脱贫产业,制度设计还需进一步完善,建立紧密利益联结机制,下大力气培训,加大后续政策支持。这些有待时间检验。

有“特色”才有竞争力。李向阳看好栝楼产业,万营村之所以选择栝楼,一是气候土壤条件适宜,土层深厚、砂质壤地;二是有技术资源,他所在的信阳师范学院的袁正仿教授,是栝楼专家。“这两个特色就是优势,只要路子对了,其他难题都可以克服。”

大户带动,今年贫困户李同显也种起栝楼。老李63岁,是“双女”户,老两口种着5亩地,花销靠老汉打零工。今年夏天他自己建架子、买苗木,一亩投入4000元,5亩水稻全改种成栝楼,看着满院晾晒的瓜子,老李说:“一斤就算卖20元,也比水稻厉害多了!”到目前,全村栝楼产的瓜子已经卖出去1/3,一斤卖到25元。

扶贫产业不一定“高大上”。潢川县张集乡,一个羽饰产业聚集了40多家企业,培育20多年打响品牌,羽扇、羽翅等产品进入欧美市场,年产值4000多万元,带动上万人就业。张集乡党委书记胡波说:“许多留守妇女,不论年龄大小在家门口就能干,插插羽毛就有钱赚,这样的项目最适合扶贫。”

产业扶贫要“长短结合”。李向阳说,明年的整村推进项目,村里准备修塘、通路、打深井,用168万元集体经济建设资金,建生态观光园,发展乡村游。“从长远看,环境好了,才能聚来人气、财气。”

扶贫资金投入不要“一刀切”。潢川县副县长胡冰说,产业发展离不开基础设施支撑。上世纪90年代,县里摘了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2012年又被列入大别山片区县,这10多年时间,基础设施建设欠账多。万营村村支书万显结说,村里距上游水库80里,是灌区最末梢,20口大塘基本淤满了,种地主要靠天吃饭。“不管搞什么农业产业,没水浇地肯定不行。”

扶持政策精准落地,才能发挥市场主体作用。“金融扶贫不能雷声大、雨点小。”有的企业反映,上面出台不少政策,但县里11家商业银行,只有3家参与“产业+金融”扶贫模式。另外一些限制不少,银行规定,60岁以上的不能贷款,把一些有意愿、有能力的贫困户挡在门外,扶贫贷款难以全覆盖。九龙春天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龙说,银行对新合作社贷款限额200万元,万营村为了1200万元贷款,无奈成立了6个合作社,才够上了条件。

长期脱贫需要政策衔接。一些基层干部表示,2017年摘帽后,还要继续支持扶贫产业,明确具体政策,扶贫工作跟得上,才能实现稳定脱贫。

■采访手记

稳定脱贫是关键

在潢川县采访,感受最深的是产业扶贫的不易。农业产业本身就弱势,再带上相对弱势的贫困户,难度大。另外,脱贫时间紧、任务重,发展产业市场有风险,一旦出现闪失,基层干部的责任压力大。

像全国不少地方一样,潢川采用了各种“贫困户入股”扶贫模式,但在推广中也有现实难题。企业愿不愿接,贫困户能不能干,银行愿不愿参与,都是产业扶贫面临的新挑战。这些问题,有的是制度设计问题,比如贫困户如何融入,不仅要看眼前,更要顾长远,看贫困户是否有就业、有产业、长受益,这需要不断完善产业扶贫模式;有的是政策衔接问题,比如金融扶贫,虽然中央出了不少政策,但县里11家商业银行,只有3家参与“产业+金融”扶贫模式,这需要政策跟进;有的是市场本身问题,产业好不好,能不能赚钱,这需要发挥市场主体作用,靠市场手段来解决。

扶贫产业不同于普通农业产业,其目的是脱贫,难点在“精准”。产业项目好不好,不仅要看效益,更关键要看是否对准人头,能不能培育贫困户持续发展能力。产业发展有自身规律,不可能一蹴而就,可能需要较长时间,急于求成不行,需要精准扶持、长期支持。

如期脱贫是硬任务,必须保质保量完成,来不得半点马虎。在“实”上多下功夫,多些精准发力,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正如一位企业老板所言:“现在扶贫力度这么大,用好用足政策,一定能找到‘产业稳发展、贫困户稳脱贫’的双赢之路。”

《 人民日报 》( 2016年12月18日 0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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