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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者说:都市人群治愈焦虑的武器


来源:新京报

跑步四十年、跑马十三年、119个马拉松完赛奖牌,60岁的飞机维修工程师王德亮是圈内元老。在王德亮的记忆里,2008年北京奥运会是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几年时间,跑步成为影响并改变都市人生活方式的一股热潮。他们意外地进入跑步带来的精神世界,自虐般的酣畅淋漓竟然可以驱走残酷竞争、生活重压、人情淡漠带来的恐慌和焦虑。

原标题:跑步者说:都市人群治愈焦虑的武器

跑步四十年、跑马十三年、119个马拉松完赛奖牌,60岁的飞机维修工程师王德亮是圈内元老。在王德亮的记忆里,2008年北京奥运会是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几年时间,跑步成为影响并改变都市人生活方式的一股热潮。他们意外地进入跑步带来的精神世界,自虐般的酣畅淋漓竟然可以驱走残酷竞争、生活重压、人情淡漠带来的恐慌和焦虑。

10月20日,首都机场工作区,马拉松跑者王德亮。新京报记者李飞 摄

10月20日,首都机场工作区,马拉松跑者王德亮。新京报记者李飞 摄

本期面孔:马拉松跑者

“4:40起,6:43:10体育场跑步10公里,7:44:30结束,用时61分20秒,戒酒第32天,练字第12天。”

这是飞机维修工程师王德亮10月20日的跑步日记。上周末,他连续两天完成承德马拉松和长城马拉松两个全程马拉松,行话称为“背靠背”。

跑步四十年、跑马十三年、119个马拉松完赛奖牌,60岁的他是圈内元老。他眼看着跑步从无人问津到风靡全国,“我九几年的时候在路上跑步,别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奇怪的,他们估计想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啊。现在我微信上有几十个跑友群,很多人跟我请教跑步的问题。”

在王德亮的记忆里,2008年北京奥运会是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过去,普通国人对体育是没有概念的,“尤其是马拉松,大家觉得那是极限挑战,很遥远、不可想象,08年奥运会,在鸟巢的闭幕式上给马拉松颁奖,很多中国人从那开始了解这个项目。”

奥运会后,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开始对外开放,占地680多公顷的“奥森”很快成了北京跑步者碰头的地标。

几年时间,跑步从这里向外蔓延,成为影响并改变都市人生活方式的一股热潮。他们意外地进入跑步带来的精神世界,自虐般的酣畅淋漓竟然可以驱走残酷竞争、生活重压、人情淡漠带来的恐慌和焦虑。

起跑

与王德亮从军养成的跑步习惯不同,大多数跑步者的起跑源于危机感,跑步是他们用以对抗衰老、疾病、肥胖的武器。

媒体工作者彭远文37岁开始跑步,至今跑了四次北马。他住在一个退休老人聚居的家属院,有段时间他注意到院子里很多老人行动不便,“他们坐在轮椅里,保姆推着,目光呆滞。”

家属院隔壁是个大公园,“我在公园里看到的老人家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七十多的老头儿比我还能跑,”彭远文说,“人到我这个岁数就会觉得身体状态在下滑,我就想我老了不能坐在轮椅里,太可怕了,我要跟公园里的那些老人一样。”

起跑体验并不愉悦,“很累,跑个几百米就喘得不行,觉得很枯燥。”起初在健身房,一个月跑几次,从1公里慢慢跑到10公里。后来有次去公园跑,他找到了感觉,越跑越顺。

“一开始只能靠意志力,但是一个月两个月以后,一件事情一旦成为习惯就不需要毅力了。有一次我跑了21公里,感觉自己还能跑,原来没有跑过的时候20公里是未知的不可想象的,一旦跑过了,未知变成已知,就没有恐慌了。”

起跑半年多以后,彭远文跑了第一个马拉松。他的静止心率从80降到60,体重减轻了十公斤,“能明显感觉到骨骼和肌肉状况的改善。”

10月20日,马拉松跑者陈书博。新京报记者 李飞 摄

10月20日,马拉松跑者陈书博。新京报记者 李飞 摄

跑步的治愈效用不只停留在身体层面,对于地质工作者菅笑飞而言,跑步是他在最孤独的时候遇到的“朋友”。

2014年8月,他在中国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廊坊分院实习。“原来我就很喜欢运动,喜欢打球,但是实习的时候一下班同事就都回家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我就开始跑步。”他喜欢路跑,一边跑一边看风景,“很舒服,出出汗,情绪很放松。”

从5公里到10公里,菅笑飞越跑越远。因为跑步,单调的实习生活成了一段特别的回忆,“我早上起来就出门跑步,跑完开始上班,下班再去跑,跑回来有时候还加会儿班,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好,特别纯粹。”

上瘾

几乎每个跑马的人都会经历一个狂热的阶段,参加所有能报名的比赛,全国甚至全世界去跑,报名、比赛、完赛、拿奖牌、走人,如此循环往复,因此每个跑马者都能拿出一大把完赛奖牌。

仅仅上周末,全国的马拉松比赛就有二十多场,这在十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北京马拉松是中国最早的国际马拉松赛事,从1981年第一届开始的前十七年里,参赛者均为职业选手,1998年起允许业余选手报名。

北京之后,上海、厦门、扬州也开始举办国际马拉松赛,并成为中国四大国际田联金标赛事。随后,TNF100越野赛进入中国。2010年左右,马拉松比赛在中国各大城市遍地开花。

王德亮记得2003年第一次参加北马全程赛还是单位组织报名,完赛的成就感让他开始上瘾。“那时候到处找比赛参加,只能通过报纸,比赛通知就是报纸上一个豆腐块信息,剪下来、填好、报名。”

随着网络普及,赛事增多,报名方式越来越简单,获得参赛资格反而越来越困难,优质比赛不得不通过抽签分配名额,马拉松变成一场狂欢。

10月20日,首都机场工作区,马拉松跑者王德亮。新京报记者李飞 摄

10月20日,首都机场工作区,马拉松跑者王德亮。新京报记者李飞 摄

日常的跑步锻炼以一种温和的方式介入生活,而马拉松会让人上瘾。菅笑飞从2015年5月第一次参赛至今,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完成了七个马拉松,今年九月份的北马是最难忘的一次。

从天安门出发,状态良好,他前半程跑得很顺利,速度比以往要快。“刚到学院路,二十几公里的时候,我的右腿开始抽筋,从大腿到小腿。”42.195公里的赛程刚刚过半,菅笑飞面对急促又剧烈的疼痛不知所措。

他强忍着疼,转为慢跑,“步幅非常小,非常慢,别人快走都比我要快。”跑马的人都明白,一旦停下来走,再想跑起来就比登天还难了,所以很多人的底线是“不管跑多慢都不能走。”

根据经验,抽筋是体内缺盐造成的,菅笑飞拼命补盐,咬着牙拉伸。“真的很难受,持续了得有一个多小时,太煎熬了。”有一段时间,他每跑一步都想放弃,“那时候我就想,我以后再也不跑马拉松了。”有几次差点就上收容车了,他就使劲想终点,“毕竟有一个目标在那,想想跑完就可以回家了,就能再坚持一会儿。”

终于,十公里左右的慢跑之后,补的盐分上来了,身体逐渐恢复,四个半小时,菅笑飞拿到了完赛奖牌。“拿到奖牌之后,所有那些不再跑的想法就全忘了,马上就开始想,哎?下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几乎所有跑马拉松的人在经历“撞墙点”的时候都想过放弃。所谓“撞墙点”指的是人体的一种临界状态,普遍出现在三十到三十五公里,体能消耗从糖分转化为脂肪,脂肪供能效率明显低于糖,因此身体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会在一段时间内陷入无力感。很多人这个时候会想:“我在家歇着多好,干嘛受这个罪。”

“但是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王德亮对剥洋葱(微信ID:boyangcongpeople)说,“跑完了的那种成就感和刺激会让人上瘾,让你愿意忍受那些痛苦。这其实跟毒瘾是一个道理。”

“当我跑步时我想些什么”

尽管马拉松成为很多城市的年度盛事,夜跑族带起了健身风潮,对于更多的人来说,长跑依然是枯燥无聊的,甚至在有些人眼中,马拉松与自残无异。

不跑步的人最纳闷和好奇的问题是,一跑就好几个小时,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刘明星是中国地质大学的一名体育老师,研究生专业是户外运动。学体育十年,跑步一直只是他基础训练的一个项目而已。2012年,因为偶得的一个名额参加北京马拉松比赛,他在赛场上完成了第一个42公里,从此与跑步结缘。

“刚开始跑的时候我也觉得没意思,听个音乐,后来慢慢觉得音乐太吵了,会影响我,就想静下来。”刘明星觉得跑步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我跑步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以前生活中、工作中的事儿,跑步能自动过滤掉那些不开心的记忆。”

2013年刚工作的时候,他既要教学又要负责办公室事务,一时间毫无头绪,焦虑和压力找不到出口,跑步成了最重要的舒解方式。“跑步是一个人的事情,它让我体会到孤独感,并且适应享受这种孤独感。人生中很多时候我们就是一个人,别人也不能帮你。”

10月19日,马拉松跑者刘明星。新京报记者李飞 摄

10月19日,马拉松跑者刘明星。新京报记者李飞 摄

曾经有一次,压力繁重,刘明星去公园跑步,跑到一半,心烦意乱,无法集中注意力,找不到脚步节奏,被迫停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走路一边反思,慢慢进入状态以后重新起跑。“原来我是很外向,很急性子的一个人,跑步对我是个很大的磨练,让我学会了自我约束。”

去年,刘明星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年100个五公里,如数完成。

长跑的人经常用专注来形容跑步时的状态。王德亮住在机场附近,周围少有适合路跑的线路,他就在单位的操场上跑圈,平时每天25圈,备战马拉松的时候就跑100圈,喜欢路跑的年轻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跑步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就是数圈,很纯粹。起跑的时候看一下表记个时间,之后每五圈看一下表,掌握一下速度。”跑得入迷的时候,他甚至听不到飞机起飞的轰鸣声。

下个月王德亮要参加百公里超级马拉松,那是他的第120个马拉松,距离一生跑完两百个马拉松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长跑人生

跑步是对生活的短暂逃离,同时又是对人生的深刻隐喻。彭远文觉得现在的人太容易与别人发生联系了,“你看起来是一个人坐在那,但只要你拿着手机,你就在与别人发生联系,我们都被填的太满了。”跑步给人提供了真正的独处时间。

奥沙利文在自传《Running》中写道:跑步是我的信仰和信念体系,也是我保持冷静的方法。跑步虽然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需要消耗很多体力,但这或许是我接近自身精神高点的最快途径。

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为了减肥、健康等某个现实功用开始跑步,意外地进入跑步带来的精神世界,自虐般的酣畅淋漓竟然可以驱走残酷竞争、生活重压、人情淡漠带来的恐慌和焦虑。尤其挂上马拉松奖牌的一刻,自信和成就感足以抚慰庸常的生活。

陈书博是一名保险公司职员,从2013年开始跑步,伴随他读研、毕业、求职、工作。跑步对他而言是一种仪式的存在,“总有个东西让你去做,”他一共参加了四场马拉松比赛,“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好好坚持过,总算有一件事拿的出手,一定要坚持。”

坚持需要强大的自律。开始跑步以后,刘明星曾经停了三个月,临近研究生毕业,他要把时间都放在写论文上。“一旦不跑就会进入自我放松的怪圈,特别有负罪感,但是又不断跟自己说等到忙完什么什么再跑吧。那种心里挣扎其实特别痛苦。”

王德亮,2010年上海马拉松。受访者供图

王德亮,2010年上海马拉松。受访者供图

“德智体美劳”,过去中国人对“体”的关注很少,传统观念里把身体健康寄托在灵丹妙药上,这其实是捷径思维,就是懒惰。彭远文说,“跑步把人拉回来了,它会教育你的,永远不要想着去取巧。”

今年是彭远文的第四个北马,因为工作调整、任务繁重,他没有时间备赛。“跑到28公里的时候我就不跑了,去宾馆睡觉,因为我知道我跑不了了,这个东西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把马拉松作为督促自己克服懈怠的方式,一年跑三到四个,绷紧跑步这根弦。

跑步代表的是一种生活态度。陈书博说,“跑步就会瘦,就开心,整个人的状态就会好,但是一旦不跑又会变回原形。生活中的很多事都是这样,我们做到了然后就不管了放弃了,但是跑步这件事让我明白生活不是那么简单,在享受的时候、在吃美食的时候,还是要有坚持。”

曾经有几个月,彭远文跑步上下班,单程17公里,要跑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过去,他从一个地铁口钻进地下,一个小时以后从另一个地铁口出来,对上面的世界浑然不知。

“跑步以后,我每天会先经过一个农贸市场,每天早上都有很多人在买菜,然后穿过一个长长的公园,春天来了,我能看到树发芽了,开花了。我在北京很多年,从那时候开始对这个城市有感情了,很温馨,有了烟火气。”

“如果以后离开北京,我会想念那段用脚跑过这座城市的时光。”彭远文说。

 新京报:去年一年,你自身是否感觉发生了变化,怎样评价这个变化?

刘明星:体能更好了,精力更充沛了,整个人看起来都会非常阳光非常积极。

 新京报:用一个词或一句话来形容目前的心境。

刘明星:充实。

新京报: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如果有遗憾的话,是什么?

刘明星:满意。谈到遗憾的话就是目前还没有结婚。未来想着早日结婚吧。

新京报:如果幸福指数是从1到10,你给现在的自己打几分?

刘明星:8分。差两分第一个是个人问题没有解决,还就是工作中还有很多需要提高的地方。

新京报:你最希望社会今后在哪方面做出改变?

刘明星:希望有更多的举措治理一下大气污染,北京的雾霾太严重了,会影响大家的健康。

文|新京报记者杨静茹 编辑 | 苏晓明

美编 | 顾乐晓 郭屹 校对 | 郭利琴

编辑:苏晓明 艾峥校对:郭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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