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X射线安检为何遮遮掩掩

成都机场安检的最大问题,就是剥夺了旅客的知情权,有点遮遮掩掩,甚而偷偷摸摸,因为安检口附近并未看到明显的电离辐射提示。

最近,一些关于成都双流机场使用X光安检的文章,在朋友圈刷屏了。

有报道称,9月28日下午2点半,广州市民严女士在成都双流机场接受了一种安检仪的安检。这个安检仪有一条约两米长的履带,乘客要上两级台阶后登上履带,保持双脚静止,被运输到履带的另一端。履带上,一次可以站三个成年人,因此安检的速度很快。

这个安检仪就是一种X射线检查仪,但机场并没有明确通告,而是取了一个“弱光子人体安检仪”的名称。这使得严女士很气愤,“如果有育龄女性接受安检,对胎儿产生影响,那我们能不能去告机场?”

在普通人的印象中,X射线检查只有在医院才会使用,而且是一种应尽量避免、对人体“有害”的检查。如果坐一次飞机,都要经受这样的“检查”,当然是很难接受的。这种基于常情的感受,是否有科学依据,需要根据具体情况来看。

按照机场的解释,这个安检设备不仅符合国家标准,而且比美国标准还严格。安检仪的辐射量控制在0.05-0.2微西弗(μSv)之间,出厂的设备经过检测,辐射标准在0.2微西弗左右,比美国0.25微西弗的标准要低。

该解释存在两个层面的问题:其一,机场的单方面说法,有没有权威部门的核实。或者说理论上的安全,在具体操作中会不会变形。正如现实中很多化工项目一样,理论上都非常安全,在现实中因为操作或监管问题,仍然会发生难以预料的风险。但这个层面的问题,只有寄望于权威部门的调查和监督。

其二,如果机场所说可信,那现在的辐射量是不是足够安全?生活中的人们时时处于辐射环境中,因此,一般在日常工作中不接触放射性物质的人,每年因环境本底辐射(主要是空气中的氡)的正常摄取量是1-2毫西弗(1西弗=1000毫西弗,1毫西弗=1000微西弗)。但联合国原子辐射效应科学委员会的研究表明,每人每年所受的自然辐射剂量平均值是2.3毫西弗。对于电离辐射从业人员,中国的国家标准是年辐射剂量为20毫西弗以下,5年中最高的一年不超过50毫西弗。一次性遭受4000毫西弗可致死。

即便是接受医疗检查,一次DR(digitalradiography)片(也属于X光片)的辐射剂量为0.1-0.2毫西弗,一次CT视部位不同剂量可达1毫西弗左右。经常乘坐飞机的人接受的辐射剂量更高,从北京飞一次美国,相当于照射了一次CT。

有了这些辐射剂量概念,就可以知道成都机场的那个X扫描仪的剂量确实很低,如果扫描一次确实为0.2微西弗的话,其实也只是一次DR片辐射量的约1/1000。

然而,问题并不仅限于此,有争议的是,辐射剂量是否会慢慢在人体累积。一种说法是可能累积,另一种说法是不会累积,因为一般体外辐射的任何放射线,当其与物质作用释出能量后,放射线便不复存在。此外,对于特殊生理期的人,如孕妇,成都机场的X线扫描仪是否有害更存在争议。

因此,最好的做法是,在安检前以及机场的显要位置贴出醒目警示,让旅客一是知情,二是能够选择,让不愿意接受X线安检仪的旅客接受搜身检查。

成都机场安检的最大问题,就是剥夺了旅客的知情权,有点遮遮掩掩,甚而偷偷摸摸,因为安检口附近并未看到明显的电离辐射提示。显然,成都机场的安检需要改进,一个现成的榜样是美国机场。

受恐怖威胁最严重的美国机场的安检是世界上最严,饱受争议也最大。从9·11后,2008年美国首次在机场使用X线安检全身扫描仪,这当然引发了争议,一是安全性,二是侵犯个人私隐,因为X线安检扫描仪在乘客经过时会产生近乎裸照的三维透视影像,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针对安全问题,美国政府相关部门提供了辐射剂量的安全标准,并首先做到满足知情权,告诉公众和旅客,如果不愿意,可以接受另一种安检——搜身,后者可能令更多的人难堪,因为安检人员(当然是同性)不仅要触摸旅客私处,还要触摸乳房,以证实真伪。但这至少让公众有知情权和选择权。

即便如此,美国公众对机场安检的不满和抗议越来越多,以致奥巴马总统不得不于2010年圣诞节前向全民喊话,他非常“理解人民的无奈”。但是,他希望乘客体谅保安人员必须承受巨大压力确保飞行安全。

人民的无奈、担心和愤怒与安保人员的责任和压力其实是可以双赢的,这就是用新的科技产品提供各方都满意的安检方法。从2013年5月16日起,美国所有机场原来的X扫描仪都升级为具有更高效率的毫米波高级成像技术(AIT)设备,只显示乘客的一般轮廓,不会让乘客“赤裸裸”现身。该仪器除了相当安全外,还能有效检测违禁品,一旦发现疑似违禁品,就会跳出一个彩色画框。当然,乘客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全检,也可接受搜身安检。

简单地说,AIT扫描就是不会发出X光或者电磁波的太赫兹(THz)安检仪器。太赫兹是一个频率范围,频率在0.3到3THz之间,所对应的波长在1毫米和0.1毫米之间。在电子学领域,太赫兹频段的电磁波就称为毫米波或亚毫米波,在光学领域,则被称为远红外射线。

因此,借助科学和尊重个体的权利,无论是机场安检还是其他安检都可以有令各方都满意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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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张田勘

张田勘

科学作者、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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