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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检察官转型办案人脉广? 他们说:旧情仍在,却难得“网开一面”


来源:新快报

崔志伟创办的律师事务所位于环市东的黄金地段,包下了顶层一整层,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北望白云山南眺珠江小蛮腰,清风徐徐满目苍翠,一览无遗。一年多前,敲了近20年法槌的崔志伟提出了辞职。对于这个消息,有人觉得意外,又有人觉得情理之中。曾有前辈挽留他,说在体制内工作十年左右辞职是比较合适的时机,这时候再去开启新的职业生涯,在能力和经验上都刚刚好,但到了20年,“你都奉献了这么多年,应该是留下来享受成果的时候了”。

原标题:法官检察官转型办案人脉广? 他们说:旧情仍在,却难得“网开一面”

日期:[2016-08-28] 版次:[B02+] 版名:[人物周刊] 字体:【大中小】

人物档案    崔志伟,70后,研究生毕业后在司法岗位工作近20年,2015年5月辞职,随后与人合作创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人物档案 崔志伟,70后,研究生毕业后在司法岗位工作近20年,2015年5月辞职,随后与人合作创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人物档案    李运平,70后,博士毕业后在检察院从事公诉工作5年多。2014年底辞职,加入一家律师事务所,担任实习律师。

人物档案 李运平,70后,博士毕业后在检察院从事公诉工作5年多。2014年底辞职,加入一家律师事务所,担任实习律师。

■本版统筹:肖萍 ■本版采写:新快报记者 黄琼 ■本版图片:受访者供图

崔志伟创办的律师事务所位于环市东的黄金地段,包下了顶层一整层,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北望白云山南眺珠江小蛮腰,清风徐徐满目苍翠,一览无遗。一年多前,敲了近20年法槌的崔志伟提出了辞职。对于这个消息,有人觉得意外,又有人觉得情理之中。曾有前辈挽留他,说在体制内工作十年左右辞职是比较合适的时机,这时候再去开启新的职业生涯,在能力和经验上都刚刚好,但到了20年,“你都奉献了这么多年,应该是留下来享受成果的时候了”。

崔志伟还是离开了,李运平也离开了,带着体制的“馈赠”和“烙印”,来到了新的战场。他们毫不讳言,体制中不乏有理想有情怀有水平的法律人,而自己今日的学识甚至思维方式也有赖于体制的培养。

脱下制服,职位变了,法律人的身份却没有变。

离开

有不舍也有感恩,

让我再用20年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33岁就担任审判长、36岁升为处级干部、37岁便挂职珠海市中院副院长……对于崔志伟的离去,不少人惋惜中也有着佩服。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崔志伟说,是“心有不甘”。

新快报: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辞职的?

崔志伟:两三年前,有一位熟悉的前辈离开去做律师了,我想着,我也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不过,当时只是一闪而过,没多想。真正开始考虑这事是从2014年开始的,才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太简单了,也有顾虑。等都想好了,在2015年5月,我提出了辞职。

新快报:有什么顾虑?

崔志伟:对身份的转换有担心吧。以前做法官还算有点清高,法官虽然不是官,但再大的律师看到你(法官)还是会比较客气。现实却是残酷的,不知道自己脱离了体制,靠自己能否完全适应打拼,能否有律师的情商,能否独当一面……另外,对法官这个工作,还是有不舍。

新快报:为什么又决定离开法院?

崔志伟:我这个人本来就胆大,爱挑战。本科我学的是考古,但中途我就想学法了,当时还被嘲笑,怎么可能。后来我经过自己努力,成了名考上法学研究生的考古专业毕业生。在法院工作了近20年,将来20年的前景一眼就能看到,我不甘心,我想再用20年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新快报:离开时没有纠结吗?

崔志伟:当然会有不舍,也有感恩,没有在法院的工作经历,就没有我今天的视野,也不可能有今天这么高的起点。

收入 不只是做好一名律师, 怀着对金钱的极大蔑视来赚钱

新快报:你们组建的律所和传统律所有所不同吗?

崔志伟:传统律所是以律师或团队自主接案为主的相对松散管理,而我们是公司化的律所,主要实行的是授薪制,对人力和业务进行统筹管理。最突出的表现是,接到案件委托后,并不一定是接案律师直接代理,而是从公司的层面在全律所挑选最合适的律师或组建团队来操刀。

新快报:刚转型就尝试开办律所,是否会觉得这个起点有点高?

崔志伟:关于辞职转型我想了很久,我就是想来创业的。只是简单地做律师,做好一名律师,在我看来,还不足以实现我的梦想。我希望将来自己不仅仅是法律服务供应商,而且能改变中国律师业类的精神……去年我们牵头和公益律师联盟进驻法院接访化解涉信访矛盾,近百名律师无偿累计接访当事人近五百人次,这也是正能量的尝试。

我既然是创业,想的就不是个人了,我的构想是打造全产业链法律服务供应商,我们成立的其实是资产管理公司,包括律所和资产管理公司两个实体,律所完全自己投入没有引入投资,公司引入资本由律所管理人控股。这种反操控式的制度设计既保证了律所的独立性,也至少能保证我们三年内饿不死。

新快报:转型前后收入差别大吗?

崔志伟:怎么说呢,其实我并不缺钱,但我也不讨厌钱,做律师的确可以实现财务自由。在我看来,赚钱并不是问题,只是早晚而已,金钱只是实现理想和事业的副产品,梦想实现了,钱一定会来,水到渠成吧。我们经常说,怀着对金钱极大的蔑视来赚钱,公司化起步吧,如果我没死在创业的路上,赚钱少于以往的10倍都算是我无能。

艰难 压力和责任都很重大, 诉讼律师容易惹上官非或纠纷

新快报:有种说法是,法官检察官转型律师拥有更丰富的人脉,你怎么看?

崔志伟:我不认同,我认为没有任何优势,反而更容易成为目标。要真说便利,可能我们更熟悉他们的工作方式和思维模式,比如我之前做法官我是怎么思考的,对于案件审判有哪些要点,哪些流程等,都比较清楚。其实所谓的勾兑是有风险的,我不相信所谓的昔日同僚之情,能让还在体制内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

新快报:那你觉得自己的经历有哪些优势?

崔志伟:从我自己的经历来看,我觉得我能了解法官需要的是什么,在我看来,法官是有些“傲娇”的,判决书就是他们的作品——如果我们能在诉讼中提供更专业、更全面的法律意见书,引经据典有理有据,有水平有质量,我相信一定能得到法官的支持和认可的。

新快报:转型这一年多中,遇到了哪些困难?

崔志伟:现在是公司化,每个月要给几十号人发工资,压力和责任都很重大啊。最大的不适应应该是作息生活吧。以前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规律生活,做了律师,晚睡早起是常态,我这一年中很少晚上八点前吃饭。而在工作上,现在自己单飞了,尤其是诉讼律师,很容易惹上官非或纠纷,遇到大点的财团可能也有麻烦。

转型 三思而后行, 把困难想得充分点

新快报:你觉得做律师和以前做法官有什么不同?

崔志伟:很多人说做律师自由,我反而觉得在体制内更自由,办好自己的案子,你可以下班,享受自己的生活。但律师不同,律师是24小时处于工作状态,随时准备战斗,所以,我觉得渴望自由的人不要做律师。

新快报:对于正在犹豫转型的法官们,你想说什么?

崔志伟:随着现在法律共同体的发展,法官、检察官、律师的身份转换大门已经打开,对于坚持下来的法官,我心生敬意,他们有不少有情怀、有理想、有水平的法官。对于考虑转型的法官,我的建议是,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动,把困难想得充分点,转型后三年会从容点。

新快报:感觉你对情怀很有感触?

崔志伟:无论在哪里,情怀不变,我坚信,虽然技术可以让法律更完美,但正义可以让法律更坚实。

今年40岁出头的李运平和崔志伟算是同龄人,不过,他在体制内待的时间要短得多。

这和他的经历有关。李运平原本是学新闻的,毕业后曾在浙江当过4年新闻记者,之后辞职上北京深造,硕博连读刑法专业,毕业后又来到了检察院。辞职一年多后,如今他即将结束实习律师生涯,正式执业。

选择 从记者到博士再到检察官, 不会为收入转型

新快报:先说一下你第一次转行,从记者到法律人,你是出于什么考虑?

李运平:其实我做了一段时间,感觉自己不是太适合做记者,也是在工作中,我个人感觉对法律比较有兴趣,就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考了北京的研究生,考到了就直接辞职上北京了。对于转型做法律人,我自认为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人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要追随内心去做选择。

新快报:你读到博士毕业,选择会比较多,可以直接做律师,也可以去大学当老师兼职做律师,为什么最终选择了做检察官?

李运平:虽然读到了博士,但是我始终觉得如果长期停留在理论界,怕陷入夸夸其谈。我希望能多了解实务,多到一线去锻炼,理论联系实际吧。在我看来,检察院的工作是一线办案居多,更适合专业实践。

新快报:为什么决定离开?

李运平:离开是很自然的选择,对我来说,是没任何犹豫。我这个人没什么官本位的想法,即便在体制内我也是觉得自己只是个做法律工作的人。同样是从事法律工作,我感觉律师相对自由点,个人能发挥的东西也更多一点,我也问过自己,能否生存?似乎没有问题,那就换吧,对我来说没区别。

新快报:按你的说法,都是做法律工作,对你来说没区别,那为什么不留下来?

李运平:其实我真的觉得,律师行业不光更自由也更灵活。我转型后去参加律师的入职培训,老师就说我们(律师)是野生动物,我觉得特别形象,一下子找到归属感,也很快就适应了。

新快报:在不少人看来,律师的收入远远高过体制内,这也是不少法官检察官转型的原因,你怎么看?

李运平:收入这块比较隐私,我不好说。但是就我来说,转型不是为了收入,其实我觉得以前的收入不多不少吧,我工作三年后,和妻子一起在天河买了一套房,当然首付也是借了一大笔钱。对于之前的收入,我也谈不上不满意,我之前也说过我对物质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转型 业务难度大了点, 借人脉办案会害人害己

新快报:在转型的这一年多中,你有遭遇过哪些困难吗?

李运平:困难谈不上,我是农民出身,小时候家里很苦,连交学费都很困难,这么熬过来以后,觉得自己很能吃苦,而且对物质的要求不高。如果不是现在需要养家糊口,我的生活会更简单,要求也可能会更低。所以,我现在来做律师,我是不指望赚钱,也不是想着致富来的。

当然,一些不适应还是有的。比如,以前生活很规律,我现在经常是我们律所每天最早到的人,7点多就到了,但中午午睡的习惯不得不改了,现在要很艰难地戒掉它。

新快报:不少人觉得,法官检察官转型可以利用到以前的人脉,便利很多,你怎么看?

李运平:我不这么认为。过去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一种锻炼和积累,这是从工作经验的角度来看,当然是有便利。但我并不会用这段经历去勾兑什么,在我看来,律师的生存发展最终还是要靠专业,当事人并不是看着你律师光环来委托的,最终还是要有真才实学。当然,同事一场,见面客气点是人之常情,但也不至于网开一面,我认为这种摆不上台面勾兑,实际上害人害己,靠这个赚钱不值得。对于他们,我觉得相逢就是缘分吧,保留那份初心就好。

新快报:你觉得曾经的检察官身份,有方便你接到案件吗?

李运平:坦白说,因为有两年的“竞业禁止”,所以我至今还没拿到执业律师,还在实习中。我非常清楚,对于律师来说,案源就是生命,但我认为获得的本身不应该急功近利。

我觉得,只要真心为客户服务,案源的到来是水到渠成的。如果我成为执业律师,当事人在还没有正式委托之前,绝不会追着当事人去游说,应该让当事人有足够的时间、空间去进行律师的比较,一旦选择了我并委托下来,我就尽心尽力地去做,用专业和负责来说话。其实,每个客户都是潜在的客户源,做好了这一个,以后他有别的案源自然会想到你,口碑都是随着时间来积累的。

客户也许不懂法律,但他(她)能感受到律师的专业能力和责任心,因此有时候虽然结果不理想,但客户依然觉得他(她)委托的律师是值得信赖的,是尽心尽责的。有些律师做了很多年还在发愁案源,我觉得有些不可理解,我应该不会担心案源。

新快报:对于那些正在犹豫是否辞职的前同事们,你有什么话说?

李运平:其实我出来之后,不少准备辞职的前同事也都找我聊过,有的已辞了,有的还没有。我觉得大家都是做法律的,既然打算出来,对于可能面临的困境应该都有充分的考虑了,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要因为所谓的受委屈而出走,谁不会受委屈?在哪不会受委屈?

大家往往很容易看到成功的律师,而实际上还有不少律师是在为了生存而打拼。其实所谓的自由都是相对的,体制内有体制内的约束,也有体制内的优势,在我看来,我80%的能力都是在体制内培养的,在其中养成的思维模式也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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