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点政经|王石与农民工能否在市场逻辑下重逢

原标题：壹点政经|王石与农民工能否在市场逻辑下重逢

抛开具体的股权之争，罢免之痛，今天王石失掉万科或许从中国房地产行业整体失宠而面临国家重新定位的方向更加看得清楚。

昔日的霸主，今日的乌江。或许此时被撵走的王石更能带上企业家的良知，全身而退。

王石保万科的股权之争，今天更像市场旧霸主在被人人觊觎时的一首凉词。而去库存的背景下，同感世态薄凉的还有随房地产时代即行远去的农民工旧人。

国家经济换挡，农业人口再转移。曾经一个“战壕”里的王石与农民工们劳燕分飞。若再有重逢日，何种身份与逻辑，才是他们相遇时的最好归宿？

跟许多50一代人的经历相仿，工农商学兵，恐怕王石没有几个没当过。可“革命历练”到了今天，王石在市场中，却被“劝退”了。

国家经济换挡，房地产去库存。不管这次股权争夺结果是什么，朋友秦朔已为王石寻好了出路：地位不降，待遇不减，不至人走茶凉。

同样的理由，不论谁家楼盘竣工或是烂尾，农民工们也不得不打起行囊了。是去是留，冷暖自知。（从这时起，他们是否还有选择的权利）

从这点说，用“战壕”并称王石与农民工，有那么几点，不算牵强。

抛开地位与财富，王石与农民工都是房地产鼎盛时期的符号，都曾际会于那个市场膨胀的年代。如今，他们也共同面临，老无所“依”。

其实，年底的三次中央工作会议，重点都讲了三农。农民工可以留在城里买房，可以完善职工社保，可以有居住证。可以说，农民工的出路是国家给找的。

可此“依”非彼“依”也。假如中国经济发展至今务须汲取出一条来龙去脉，那这个“依”，不仅是物质生活，还应该有制度，有情怀。

因为，任何一种物质生活归根结底都要谈经济制度，谈分配，也就是社会成员通过什么身份，什么方式获得财富。

假以物质生活若往情怀上靠，那便是企业家们的“北冥之鱼”，也是芸芸众生的“东篱南山”。

改革开放头10年里就是这样。王石做过倒爷，卖过粮食。小岗村的百姓则分了良田，后来农村还繁荣起来农副产品的供销。从捆绑到自由，每个人都是爽的。

若论及发展先后，改革开放还要说从农村成功开始，然后发展于城市。农村的市场经济基础本该更好。

可改革开放到了30年，从第一产业走出来了几代人。他们也受过许多历练，干过很多行业，可大多数人，今天还是农民工。

同样，92一代的企业家众多，可成就真正霸业的，也都在混房地产。

原因很简单，过去的十几年间，市场资源集中于城市，城市发展倚赖于房地产。王石就是这时与千百万农民们，陆续走到一个“战壕”的。

不过，市场有它自己的定律。比如一个行业有40%-60%的企业家能够预判准确市场前景，供需就不至于失衡，价格就不会暴涨暴跌。

但房地产市场从刚需突然走到过剩，却几乎所有的企业家，投资资本都在犯错，这便是一个深刻的问题。

倒退那十几年，全国还有数以亿计的农民放弃改革开放之初业已雏形的农村市场，来到城市务工，成为资本的“轻骑兵”，这也完全不只是市场行为。

有评论说，这是时代在推动企业家们对城市发展担当的觉醒。也有评论说，这是城乡发展失衡以后的多数人生存逻辑的必由之路。

可奥地利经济学派有一个观点：当一个人拥有的资源只够建设一个小房子，但他却建设了一个大房子时，这个手中的资源，便会拮据，整个房子的结构，便会出问题。

有一阵子，作为房地产企业最有情怀企业家的王石“病了”。原因不是北冥的鱼飞不起来，而是所乘的风太猛。以至于大鹏不是乘势翱翔，而是随波逐流。

在房地产发展最好的时候，王石曾把万科当病人，把房地产业当病人。因为这个行业里裹挟了太多惊人暴利，市场背后有太多非市场的推手，这些足以让投机者自失，让清醒者焦虑。

而这些年，帮着房地产“高飞”的农民工们除了辛苦，似乎却连随波逐流的机会也没赶上。他们进城了却仍是农民，参加城市建设却不算工人。没有市场与城市公认的身份，也就没有参与财富分配的权利。当城市的发展成果通过薪酬、社保、教育、医疗，等等进行二次、三次分配时，农民工们却只有一次分配时的工钱与非市场认同的白条。

更遗憾的是，挡在城市大门外越久，农民工们便越会发现，他们退回农村的机遇越渺茫。假如感以情怀，今天的农民工群体正如菲斯杰拉德的名言——既不属于陆地，也不属于海洋。

而十几年来，正是企业家们的迁就与数以亿计农民的忘我流动，促成了城市极端功利主义昨日的成功。

从历史发展的眼光看，王石或许会因此羡慕今天的马云，正如农民工会一如既往羡慕城里人一样。只是情怀不同而已。

可改革开放走到今天，不与市场逻辑为伍的房地产，注定将会此一时，彼一时。

从另一个角度讲，当一种行业刺激导致全盘市场僵化时，这个行业的所谓好日子也便走到了尽头。

去库存，或许是房地产行业经历起伏、救市种种之后的最后一次谢幕，也是王石与“战壕”里的农民工们话别的时候了。

其实，对于这个行业里的旧人们，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人生的种种机遇。比如，李嘉诚的资本去了英国，恒大卖起了牛奶跟矿泉水，王健林则砸钱到了儿子跟足球上。在此时，企业家们的嗅觉突然又都恢复了。

但是，当我们已意识到上一轮发展的积弊与短板时，我们是否应该先想清楚，王石与农民工们该以何种方式离去？

我们也该想清楚，未来的市场资源该去向何处，才能给予王石这样的企业家，农民工这样的劳动群体一个与情怀相配的身份与生活，才能不让过去发生的一切重演?

或许我们不必担心王石。因为王石座下本身就有许多把椅子。他可以做公益、搞慈善，关注气候环境。在每一个旧秩序曾经捆绑的领域，王石都在自由创新。

可我们必须担心农民工，因为他们曾经的东篱南山已然不再。

有人说，让城市中多余的人，住进多余的房子里，岂不是两全其美？或许，这是城市房地产去库存最省力的办法。

可简单住进房子里，难道就是农民工多年期待的愿望？一些城市鼓励农村的教师、医生到城里买房定居，是否是在釜底抽薪，重蹈城乡失衡的覆辙？

甚至，当“刘易斯拐点”来临时，简单的人口安置，资源腾挪，就是我们解决产业转移的最好策略？

坦白说，国家经济须换挡，农业人口也要再转移。但市场发展不是填空。

过去，我们亏欠企业家，农民工的不一定是一个成功的商业，一个城市里的家，而是一个城乡均衡发展，市场机遇众多的现代市场体系，一个合理合法的市场身份。在此基础上，才是农民工们的东篱南山，才是企业家们的北冥之鱼。

否则，授人以鱼而不授人以渔，早晚还是要吃光的。

正如谁也没想到是内需消费与出境旅游崛起支持了2015中国经济的后半程一样，当外贸与固定资产投资不再成为拉动经济的引擎，今天一个扩大市场自由，激发企业家精神，为城乡创业者创造机会，让市场更合理地分配资源应成为国家发展最大的逻辑。

届时，王石可以把握企业与市场的脉络，承担企业家最想承担的责任。而农民工有权利选择留在城市，也可以回到农村，因为那里仍有可以谋生的市场。

在这个前提下，王石与曾经“战壕里”的兄弟还可能重逢，而且重逢的方式与身份可以有无数种可能与期待。但最重要的前提是，他们的重逢不再是被功利的产业，被绑架的市场所驱动而来，他们的相遇是真正市场的逻辑。

剩下的事，交给市场就可以了。

本文撰写于王石股权之争最激烈的2016年1月。

（壹点政经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