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和欧盟谁会先解体

英国选民公投退出欧盟，英镑火速贬值近一成，全世界都在关注这件事的影响，尤其是还会不会有其他欧盟国家退盟，引致欧盟解体。但是两个很重要的细节，却似乎未引起中文媒体的足够重视。首先，是退盟的技术细节，英国退欧公投的结果要变成现实，由于毫无先例可援，整个过程非常耗时，可能短则三年，长则六七年才能完成。其次，是在英伦三岛之中，压倒性支持退欧的是伦敦之外的英格兰以及整个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却是压倒性地支持留欧的。打开公投结果的地图看，不难发现这种“两兰差异”已经突显到完全与地理上的边界画上等号，无怪乎苏格兰民族党与北爱新芬党在结果刚出来的清晨就马上表示，他们认为自己未来肯定是欧盟的一分子。

于是问题就来了，如果这场退欧公投触发苏格兰和北爱举行公投“退英”，起码苏格兰是成功在望的，届时英国和欧盟，究竟谁会更早解体？

这不是危言耸听，退欧成定局后，苏民党党魁生怕自己的态度不够清晰，赶在午间新闻前召开记者招待会，表示由于形势变了，更具体地说是非常希望留欧的苏格兰人，因为英格兰人的决定而“被退欧”了，她认为这使得第二次苏格兰独立公投必须提上议程，并且“不惜一切实现苏格兰人的愿望”。至于北爱尔兰，在同一天，都柏林也在英国退欧后表示了关注。即便不谈爱尔兰岛的统一，爱尔兰与北爱在一个岛之上，彼此之间没有口岸过关可言，如果爱尔兰留在欧盟而英国离开，到时这个边境问题也是个麻烦事。

英国在不足两年的时间内举行了两场公投，结果却迥然不同。2014年9月18日的苏格兰独立公投，其实独派仅以几个百分点虽败犹荣，并且更重要的是，当时苏民党的独立主张，并不是讲什么百年恩怨或者追求民族独立，而是非常清晰的北欧式福利国家纲领，因而抢尽道德光环。也是凭着这场苏独公投，苏民党在去年的英国大选之中拿下全苏格兰59席中的56席。在西敏寺和在爱丁堡代表着苏格兰独派拥有着这么多的议席，如果苏民党要再推动一次公投，仅是动员能力就大了很多，更不用说当下苏格兰人正因为被英格兰人拖下退欧之水而处于集体不满的情绪之中。

理论上，本届英国国会中的苏民党并未承诺会推动该党的第二次独立公投，但是也没有在去年的大选中明确排除这个可能性。尤其是如果苏格兰的怨忿声音足够大，程序上会有加快的空间，这样一来，第二次苏独公投可能在本届保守党政府任期内就会发生。反过来，如果欧盟有其他成员国要退出，例如希腊甚至意大利，如果讲程序的话，也要先在执政党上台前的选举政纲中作出承诺，然后兑现，然后再组织，下一个成员国要搞退欧公投起码需要两年。

苏民党党魁史特金已经表示，下周二就会有第二次公投的宣布。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否意味着已经不可挽回呢？倒也不见得。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英国退出欧盟的决定会带来怎样的经济和社会代价，其实还不清楚，如果苏格兰不但被拖下退欧的水，也被卷进退欧后的经济不稳之中，那么届时的民意就有可能希望先缓一缓。事实上保守党的应对策略，留意他们在苏格兰的代表的回应就知道，强调的是“稳定”二字。然而，这一招是否足以强大到拖得到苏民党的二次公投，就要看届时政党政治的发展动态了。令人忧心的是，当下的保守党，刚刚把卡梅伦扳了下来，包括前伦敦市长约翰逊在内的好几个大腕级政治人物，都有可能争夺党魁一职。执政的保守党，能否在这样的乱局中制定一套有效的应对措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当然，欧盟受到的震荡和冲击，可能只是比英国来得迟一些，但其伤害性却是同样的规模。英国对欧盟不但有相当大的财政贡献，更重要的是，一个有英国的欧盟和一个没有英国的欧盟，在外交和军事并不处在同一量级之上。毕竟，英国和法国是欧盟在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的两席，然后英国还是全球军事开支第四的国家。

英国退欧已成定局，满地眼镜碎之余，所有人都要心里明白，无论是联合王国，还是欧盟，很多政治板块都会出现重组，国际政治亦陷入一段新的磨合时期，大国之间会为下一套新的规则的制定而不停角力。这将是一个危险重重的时期，但可能也会出现无限多的机遇。

(作者系中山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