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袁庚:新的蛇口在哪里?

我们常说,改革思良将。但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地方改革者四起,凭着自己的良知,冒着坐牢的风险,在各个领域杀出一条血路的时代。大刀阔斧的改革如何成为可能,是今天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们悼念了胡耀邦,悼念了万里,今天又要悼念袁庚。

被誉为“中国改革之星”、“中国改革开放实际运作第一人”的袁庚,2016年1月31日在蛇口逝世。

近四十来年,冲决罗网、革故鼎新,探索这个苦难深重民族的生路,这批堪称政治家的人,完全属于同一个精神谱系。他们的离去,告别了一个时代。

在“国民经济濒临崩溃”的背景下,胡耀邦贡献停止批邓、平反冤案、生产狠狠抓三策;万里看到“农民没裤子穿,孩子都藏在地锅里取暖,临近年关,却为没有一两白面,吃不上饺子而发愁”;袁庚看到蛇口附近海面上经常漂着的“被淹死、被打死”的偷渡者的尸体,这些迫在眉睫的生存难题,不仅拷问改革者良知,也直接拷问着现实政治的正当性,给予了决策者巨大压力。

如今,“中国模式”之下,全球GDP总量第二,那种催逼着袁庚在几年内创造干部任用等24项全国第一的生存压力,已不复存在。

这个时代面临的主要难题,从表面看,已是空气质量、食品安全、个人财产权利、初富而后教、反垄断等等发展中期的问题。虽然,往根子上探索,还是邓小平说的不搞政治改革,经济改革的成果也保不住的问题,是以“消费者”、“城市居民”、“民营企业家”等各种具体面目出现的公民的权利没有得到保障的问题,但“沉默的大多数”表现出了巨大的承受能力,治理者们有了巨大的腾挪空间。

直到今日,袁庚当初在蛇口创造的新闻监督直到一把手、民主任用干部的诸多经验,仍然没得到普遍实行,他认为法治之下推行民主,中国“不会乱”的判断,仍是掷地有声的卓见,但还有多少人会像有“中国改革实际运作第一人”之称的袁庚那样,怀着“重回秦城监狱”甚至失败了就“跳海”的勇气,来推动改革?

我们常说,改革思良将。但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地方改革者四起,凭着自己的良知,冒着坐牢的风险,在各个领域杀出一条血路的时代。在今天的政治体系下,遵循常规的治理,已是社会运转的常态。一些素有改革之名的官员,离时代和民众所寄于的厚望似乎还有距离。大刀阔斧的改革如何成为可能,是今天必须面对的问题。

袁庚是1980年代大刀阔斧改革的重要引领者,蛇口曾是世界瞩目的改革中心。依照袁庚的设想,蛇口的改革探索远没有完成。在政治文明建设上,还有大量挑战等待着破题。但目前为止,还没见到很成气候的试点。

在袁庚看来,即使蛇口的改革探索失败了,也不影响中国的大局。这种经验主义的改革思路,在创造性与稳妥性之间寻找平衡,用在今天的政治改革上,也是极其重要的。中国急需这样的试点,我们期待这样的试点。但这样的试点,已经难以指望下一个袁庚来推动。

悼念袁庚,我们需要追问:新的蛇口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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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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