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的学术评价标准催生了论文版面费乱象

原标题：僵硬的学术评价标准催生了论文版面费乱象

论文发表情况是科研评价体系中绕不开的指标，在中国高校和科研机构中，申请奖学金、毕业、晋升、申报经费，均离不开论文指标。近日，福建师范大学数学与计算机学学院讲师林贤祖将矛头对准论文发表乱象，在微信公众号“学术周刊”刊文《学术界每年向国外“进贡”数十亿论文版面费，惊心触目！》，引发学界争议（据12月29日澎湃新闻）。

前些天，我的一个在大学教书的朋友在朋友圈晒了一下他发表的论文。我问他这一篇论文多少钱？他说2000块钱。我说：期刊给你？他说：开玩笑呢？我给人家！我消息灵通的同事点评说，发表论文缴纳版面费已经是我国学术界一个公开的“潜规则”。当然他也说，还是有一些高冷的学术期刊不收版面费，而且还给作者稿费，当然，门槛太高。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我朋友发表论文的那份期刊，据介绍是他那个领域的中文核心期刊。当然有意思的是搜索结果里还显示出几家网站，号称提供论文发表服务，保证发表。具体收费大概是省级刊物3000字左右的文章是800元到1500元。而核心期刊则要6500元左右，如果能拿出几万块钱，那就不仅仅是在国内发表了。这次林贤祖爆出来的论文发表乱象，谈到的主要就是在国外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情况。这“进贡”的钱从哪里来？前期肯定是论文作者自行支付，但论文发表之后，职称上去了，经费下来了，自然还是由教育经费买单。

学术界为何会上赶着在国外期刊上发表论文呢？林贤祖给出的解释是由于根深蒂固的自卑情结，国人和国内学术评价体系对国外论文十分青睐。这显然是主观臆断，我觉得更合逻辑的解释是，国内的各大科研机构肯定很清楚国内期刊发表论文的“潜规则”，所以国内期刊的信誉度在下降，而相对而言更有信誉度的国外期刊就补充了进来。然而人性是一样的，面对中国学术界巨大的论文发表需求，国外期刊没道理不赚这笔钱。于是乎部分国外期刊也就被金钱攻势给“腐蚀”了。

需要指出的是，如今的论文发表除了传统纸质刊物之外，还有了互联网发表系统———“开放存取”系统。“开放存取”有别于传统的付费订阅的出版模式，是在互联网背景下，采用开放出版资源、数据库，让所有用户免费下载传播的出版模式。但是，目前绝大部分开放存取出版商都采取作者付费（版面费）的模式，这就是商机。面对中国和印度这两个新兴国家巨大的论文发表需求，欧美的开放存取出版商就hold不住了。不仅涌现出大量类似于野鸡大学的出版商，就连那些鼎鼎大名的老牌期刊如《自然》、《科学》等也授权一些出版商打着他们子刊物的旗号敛财。想象一下，发表在《自然》杂志子刊物上的论文，这得多唬人。

当然，一篇论文的含金量不仅来自于发表在哪家期刊上，还来自于论文被引用的数量。这也难不住学术圈和期刊，据北大生命科学学院院长饶毅教授介绍：国内学术圈已形成一种“行规”———论文作者互相约定、互相引用，“你引我几句，我也引你几句”，由此把彼此的论文引用率拉上去，取得“互利双赢”。此外，还有一项不成文的潜规则：一些学术刊物要求投稿人必须在论文中引用该刊已发表的论文，才接受投稿和发表。这样一来，这份学刊的“被引用率”也被捧高。事实上，这两种交换引用均为无效引用，无法证明论文含金量。而今年就有两家学术期刊，因为赚中国作者的钱太猛、论文灌水太严重而名誉扫地，直接被世界著名科技文献检索系统SCI数据库给剔除了。

这件事其实挺尴尬的，我国的科研学术成果需要国外的学术期刊和评价体系来检验，就好像很多出口企业宁愿做出口生意也不愿做内销生意，因为出口生意面对的是更为公平有效率的市场环境。所以说，每年数十亿论文版面费流向国外的背后，是我国僵硬的评价标准推动以及国内学术评价体系坍塌。饶毅教授认为：其实一些科研单位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不合理性，但出于种种原因还是只看杂志。一来，单位怕承担责任，因为选用名刊的论文发表者，即使他们后来无所建树，错也不在当初；二来，单位怕承受压力，因为单位之间要相互攀比，你若没有“《自然》或《科学》的人”，会被看不起；三来，单位怕经费不足，因为在课题或项目申报中，有些评审者也要看单位里有没有发过某杂志的人，才决定给不给经费支持。

而这三点原因背后，都是官僚作风和利益驱动在起作用。而后果除了学术造假和腐败之外，对于其实同样重要的比如教学和临床医疗工作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教师和医生们把大量的时间用于学术研究。而正如饶毅教授所言，大量科研经费超过了使用者的能力需求，也没有产出相称的重要研究成果，“被白白浪费了”。

论文是很重要的学术评价标准，但却不是唯一的标准，甚至说学术水平也不是人才唯一的评价标准。网络时代的好处在于，我们可以从更多的维度去了解一个人，而不是仅仅靠一纸文凭或几篇论文。我想这个弊端远大于收益的评价标准是到了改革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