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方寸之间刻岁月钩沉

原标题：于方寸之间刻岁月钩沉

广州行将消失的工种之十四

□本版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王智汛 本版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巢晓

对准印章，哈一口气，重重盖下，就能领工资、去银行取钱。小小一方印章，曾是生活中的必需品。

在电脑刻章兴起前，所有印章，都是由刻章手艺人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因为人的参与，每一方手工印章都独一无二，世间没有两方相同的印章。

在电脑刻章兴起后，广州街头上千名“拿刀揾食”的手艺人，逐渐散去。在荔湾区和平西路的“秋记刻章”，有近60年刻章经验的民间艺人项颂秋，可能是这个古老行当里，为数不多的坚守至今的手工刻章人。

学艺

练刀就需一年半

项叔的工作室就是他的家。不足十平方米的客厅里，墙边的一方木桌就是他的工作台。项叔是三代手工刻章传人，叔公曾是清末民初著名的金石篆刻家。

项叔父亲曾供职于广州红印刻章厂，工资微薄。8岁，没有上过学堂的他被父亲送进厂里当童工；14岁，他当上学徒。大字不识一个，每天冲完茶扫完地，他就对着字帖照葫芦画瓢。三年下来，练就一手好字，也自学了四书五经。

“刻章讲究四平八稳，疏密有致，一笔一划绝不马虎。要学好刻章，练刀就得一年半。外行人都是用3根手指刻章，内行才用4根。”扎实的基本功，离不开这三年学徒，“先用石头雕直线，雕到每刀都均匀后雕格子，然后雕空心圆。只有基本刀工都做到均匀后，才能雕字。”

“当时红印刻章厂有100多个职工，刻得好的挑不出三个。”对于自己的手艺，项叔非常自豪。初初学徒时，他不被看好，“说我年纪小、没文化，不可能坐得定。学不下去的话，还要向我爸追讨伙食费和学徒费。半年后领导们就对我刮目相看了，后来学徒间作品评选时，我还拿了第一名。”

印泥

黄标印泥才是顶级

在项叔学徒的年代，每个刻章工人都要学习制作手工印泥。技艺过硬的项叔，对手工印泥也深有研究。项叔家里，一盒橙黄色的印泥尤为显眼，“别以为鲜红色的印泥才好，这种橙黄色的印泥才是最顶级的，叫黄标，次一级的才叫朱标。以前人们称其为黄金印泥，之前我在南京看到，以前总统府的印章就是这个颜色。”

“现在整个广州，估计也就只有我还在做这个印泥。”项叔说，纯正的黄标印泥红中带黄，色彩经久不褪，有立体感。项叔制作印泥的方法，完全参照了古代做法：原材料是朱砂和蓖麻油，“朱砂就是硫化汞，属有毒化学物，已经很难买到了。不过这种印泥最贵的还是人工和时间成本，制作最起码要三个月。我卖500元一两，基本就是成本价，不是识货的人我是不会卖的。”项叔说，就算放眼全国，会做黄标印泥的人也不多。他曾在浙江看到有店家售卖的黄标印泥，标价高达1600元一两。

外国使节慕名求章

“那时专门帮省公安厅做出入境公章，皇岗关口的章都是我刻的，还有番禺派出所所长的印鉴、车辆年审的印章。”改革开放初期，广州多家银行、公安局派出所等都指定要项叔来刻章。上世纪八十年代，项叔一月收入最高达三千多元。

白天鹅酒店改制时的公章也出自项叔之手。这对公章使用白牛角雕刻，一共1500多元，并成为项叔的公章“封刀”之作。树大招风，不少同行恶意竞争，加上彼时电脑刻章兴起，项叔的公章生意日渐衰落，一气之下，他选择“封刀”，不再雕刻公章。

“封刀”公章，项叔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街坊的私章名片、工厂名牌甚至单车的铁制铭牌，都是他的业务。手艺过硬，还吸引了不少外国朋友慕名前来“求章”。来自日本的山本小夜子就是其中一位，经在美国驻穗领事馆工作的女婿介绍上门后，她对项叔的作品爱不释手，“后来还介绍了不少日本朋友找我刻章。”

据项叔介绍，客人中不乏欧美多国的驻穗领事，“有位澳大利亚驻穗领事馆的领事，离任前还特意上门找我刻了三个印章，指定要小篆。”

如今收入只够喝茶

“现在一个月也就刻五六个章，赚到的钱也就够喝喝茶。”自1993年红印刻章厂引进第一部电脑刻章机器后，手工刻章逐渐没落。“现在找我刻章的都是私人客户。相比机器，手工雕刻的工艺更灵活，印章也是独一无二的。也有一些道士找上门让我帮忙雕刻道符的印章，他们说机器雕刻的缺乏灵气，不如手工雕刻的灵验。”

对于传承，项叔坦言不能强求。两个女儿都是外语老师，他没有想过要把这门手艺传给她们，“无利可图，自然不能吸引后生入行。手艺失传也是历史的必然。”

街坊

私章曾是潮流

“上世纪八十年代，基本每家每户都有几个私章，当时大家都喜欢用私章代替签名，出门办事的时候就带出去。领粮票、油票、布票、肉票时，手里拿一枚小印章，哈一口气，就能在纸上盖下一个红印。”

——老广州黎阿姨说道

“小时候参加书法比赛获得全国大赛优胜奖，奖品就是一个大理石印。当时特地找到项叔帮我在石印上刻上我的名字，以后每次写完一幅作品，都会用这个石印仔细盖上一红印。”

——80后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