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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也从容


来源:福建日报

我只看到漫山遍野的草地上只要阳光能够触及的地方,都擎起朵朵淡雅的小花,风雨从容,岁月从容。

原标题:岁月也从容

12月新人邹柳芸,1979年出生,教师,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闽南日报》等报刊。新作之四——

12月新人邹柳芸,1979年出生,教师,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闽南日报》等报刊。新作之四——

最近在微信上读到一篇文章《像她一样优雅地老去》。文章图文并茂地介绍了美国波士顿著名生活艺术家、绘本作家、终生女王大奖获得者——塔莎·杜朵晚年幸福的田园生活。画面唯美却真实,“女王”年老却优雅,这让我想起另一个女人来。

倘若此刻你就站在她的对面,你会和我一般立即被她的优雅、宁静、从容所打动。她身型精瘦、头发微卷、笑意轻淡、目光清透,而此时她已经年近古稀。

我喊她阿姨,仅仅因为在上世纪60年代的知青下乡潮中,她从漳州市区走进一个穷乡僻壤,而十几年后我在这里出生成长。这里离她的故乡一百多公里,在她下乡的几年时光里,她得从天边刚翻出鱼肚白的时刻出发,一路坐公共汽车翻山越岭,然后横渡过九龙江,再用细步丈量十数公里的铁轨,最后徒步穿越数座深山,才能在月明星稀的寂然中推开村里生产队老厝的大门。

年轻时的她是何等的美丽,我并不曾见。听村里的长辈每每提及阿姨,总是啧啧称赞:她长得那么高,皮肤那么白,身段那么好,连说话的声音都那么好听。这个女人不光好看,还能干农活儿,我们种不活的瓜果她养得硕果累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还舍得把城里带来的、自己种养的好东西分给村里老少品尝。可惜,老天太不公平!那么好的女人嫁了个很好样的男人,男人却在女儿未满月就在九龙江溺亡。好不容易带着孩子再嫁,生了个儿子养到八九岁了又夭折了……

我是在阿姨返城三十多年后才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初见时,传说中的美丽仍在,说话轻柔而愉快,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淡雅而明媚,没有一丝丝阴郁。再婚后的小女儿小我两岁,正是追星的年岁,见着我就欢喜地拉我进屋和她一起听张雨生的《大海》。

我在师范学校读书,阿姨的爱人是学校的文选老师,她家就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大院内。在没有回家的周末里,阿姨总是让小女儿到宿舍邀我去她家玩,说是要我陪小女儿聊天听音乐。其实每次去,阿姨总是变着法儿打卤面、炸五香、包春卷儿来满足我干涩的味蕾。阿姨总说,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要我常去家里陪她小女儿听听音乐吃吃饭。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山里来的孩子见着食堂里的饭菜没有不好吃的,只有舍不得吃的。我听着音乐帮她择着菜,她总是不停地问着村里这户古厝可还安好,那家老人的身体可还康健,那条溪流的水可还甘甜,山里那些灵光的孩子现在都在哪。而关于她自己的种种艰辛与苦痛,她只字未提。

阿姨对我的疼爱寄托着许多当年的

情分。她鼓励我参加学校的各种社团活动,夸赞我普通话里带着乡音却悦耳流畅,还央求丈夫交代学校老师和社团负责人要给予我更多的关照……

毕业前夕,在一个台风席卷风雨交加的夜晚,时隔近半年我再次踏进阿姨家。老师刚从上海回来,屋内清冷而寂寥。我抓起一块抹布,学着阿姨的样子,擦拭着桌椅、灶台。忙碌过一遍回头看,不禁泪流满面,我怎么擦拭也没用,它们仍然颓废着一张张大花脸。阿姨因患乳腺癌晚期在上海手术治疗近半年,没有阿姨的笑脸,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光鲜……

毕业参加工作后,每次进城我必定要去看看阿姨。一如从前,阿姨笑容恬淡如微风,说起阔别四十多年的“第二故乡”依然如数家珍,提及我的工作与生活,一如既往地肯定与赞赏。聊起养生,老师则神气地宣称他年届八十仍可一分钟跳绳一百八十余次,连阿姨都数不过来。阿姨娇嗔着说那是她照顾有功禁酒有方。

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我无暇常去探访。一次与一位阿姨退休前的同事聊天,方得知阿姨的大女儿疑似脑膜炎辗转省市医院数月之久,小女儿因强直性脊柱炎险些瘫痪。我自责不已,直奔阿姨家。在看到阿姨的刹那间,我翻江倒海的内心瞬间平静祥和起来。阿姨家里,物件的摆设十数年不变,橙黄的小圆桌挺着一瓶小花干净而清亮,橘红色的沙发扶手上合着一两本书籍隐着墨香,乌黑发亮的钢琴随时会有跳跃的音符把微卷的窗帘掀开。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没有苦难,没有忧伤,只有满满的希望,只有不屈的昂然。

我只看到漫山遍野的草地上只要阳光能够触及的地方,都擎起朵朵淡雅的小花,风雨从容,岁月从容。

标签:阿姨 孩子 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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