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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郝堂村政府出资300万进行试点改造 80%年轻人回乡


来源:法治周末

最初向乡建院团队伸出橄榄枝的,是时任郝堂所在乡乡委书记禹明善。 郝堂地处信阳、背靠茶山,禹明善便着力将郝堂建成一座“有茶文化特色的、生态文明的村庄”。

     孙君团队改造过的一户郝堂村民居。如今,民居的主人经营着农家乐。高欣 摄

原标题:守住“新郝堂”

如何让一座“完全要消失的村庄”重现生机?如何在村庄历经多方面改造,焕发出新芽般的活力之时,使之可持续发展?这是郝堂村先后面临的两个问题。在这两个问题的解决过程中,郝堂也吸引来无数的人们。他们争相“检阅”郝堂,并思考着“郝堂经验”对于中国新农村建设的意义所在

法治周末记者高欣 发自河南信阳、安徽马鞍山

5年前的河南信阳郝堂村,在“三农”问题专家李昌平看来,就是一座“完全要消失的村庄”。

“村子破败不堪,村干部和村民们的精神面貌都很差,每年都有老人自杀。”他回忆。

彼时村里缺水,家门口污水横流,垃圾成堆,气味难闻。村里的年轻人踏着出村的泥巴路,外出打工。空留一座只剩老幼的村庄,困在丘陵中,孤独遥望着远方的亲人。

机缘巧合。2009年,执著于“三农”问题研究与实践的李昌平与痴迷于乡土中国文化的画家孙君,带领“中国乡村规划建设院”团队,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以郝堂为试点,进行了一次乡村大改造。

如今的郝堂,进村有坦途,车辆往来其中;一路荷花映日,接起远方青砖灰瓦、错落各异的村舍。劳动力回归,老幼相闻,古树野花,生机勃勃。

郝堂似乎涅磐重生了,她进入了“中国最美乡村”阵容。机遇来了,资金来了,希望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人也来了。

一座二十多平方公里、两千余人的豫南小村庄,如何适应新的变化,怎样守住这份艰难得来、尚不足够强大的美好,继而务实向前而非倒退,成为郝堂面临的新问题。

老人是“修复村庄”的起点

最初向乡建院团队伸出橄榄枝的,是时任郝堂所在乡乡委书记禹明善。

“做郝堂改造,是在回应当前三农存在的一些问题。”言及初衷,他对记者说。

乡村是个古老而复杂的系统。改造,从何切入?

“宪法规定,村民自治。但自治也得有经济基础。比如,你必须有钱才能坐车到郝堂来,没钱你来不了。村庄发展的道理也是如此。”禹明善说。

修复与激活的起点,禹明善采纳了李昌平提出的内置金融模式,从“村一级的互助合作金融做起”。

这个在过去几年已被媒体作为“成功模式”反复报道的农村金融制度探索形式,禹明善用通俗简单的语言作解:

“先把村里这两年外出务工的、有孝心的成功人士组织起来,一人出两万元;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一人出两千元。再加其他方式,最后一共筹集了34万元,共同组成‘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合作社。合作社给年轻人发展生产提供贷款,利息收入给老人发养老金。”

选择调动老年人,李昌平给出的理由是:“中国文化传统的核心,就是孝道。只有把孝道找回来,人性才能回来。孝文化建立起来了,其他问题都好搞了。”

“老人在村里的地位提高了,老有所养、老有所为。以前,家庭的经济命脉都在外出务工的年轻人手里,老人没有地位。”禹明善说。

李昌平希望“夕阳红”可以呈现并且实现农民的主体性、村庄的自主性。“农民能贷到款,发展就有主动权,才能壮大集体经济。同时,也只有把内部金融建立起来,村两委才能给农民提供服务。”

对内,在禹明善看来,内置金融制度最大的好处是“让村集体习得了自主发展的能力”。对外,郝堂便不需要外来资本与开发商。

“在郝堂的集体经济不足以与外来资本平等谈判时,郝堂拒绝招商引资。因为外资来了,那就是老板说了算,而不是村民说了算了。”禹明善说。

每年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夕阳红”给老人发红的日子。如今,村里几乎所有60岁以上老人都加入了“夕阳红”,村集体资产也翻了几番。

老人们拿着属于自己的红包时,是很开心的。83岁的张奶奶觉得“夕阳红”好,理由简单有力:“一万块钱存银行,一年才拿三百多(元)利息。现在两千块钱存在村里,一年能分八百(元)。”

300万元建郝堂

张奶奶喜欢坐在村间小道旁,消磨午后时光。

老人身体硬朗,声音洪亮。聊着聊着,不免谈到过去“吃糠和树皮”的苦日子,以及今天“什么都能买到”的甘甜。她说,大孙子在北京过得不错,自己的三儿三女,陆续回到郝堂。

“房子是政府这几年弄的,好看!”背靠有着二十多年历史的茅草房,面对一排改建后的村舍,她对记者道。

这些好看的房子,与孙君密不可分。郝堂村的每一家房屋改造图纸,几乎都出自这位马鞍山画家之手,村里人几乎都认识他。

“我当时做得很用心,因为想让郝堂成为一个具有教科书意义的地方。郝堂的一砖一草如何改造,我都是按照标准来做。”孙君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张明珍家住厦门,每月来郝堂两次。几年前,他从华侨大学辞职,加入乡建院。在他看来,在农村建房子,建筑师不应当“特别强调自己的主体性”,“房子要用起来,要村民说了算”。

郝堂村房屋改造的一条原则就是:图纸必须由房屋主人签字同意,才可实施。

“到你家装修你说了算,到村里装修村长说了算。要把这种秩序找回来。”孙君说。

孙君将青砖楼、马头墙等豫南民居传统元素及时代感画进了图纸中。房屋就地改造,道路依旧曲折,充分尊重传统的邻里关系与空间布局。为此,孙君还与村民起过争执,因为当时村民觉得,应当像城市那样,把道路修得笔直。

从门前花丛到房檐门锁,都能看出改造者的用心。如今走在村间,这些房屋依然被主人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墙壁白净如新,屋顶砖瓦无残。

“中国农民对美的渴望和追求超乎你的想象。”孙君对记者说。

郝堂有一座“3号院”,村民们都知道。那是孙君的画室,也是房屋改建最初的“样板”。

当问及“孙老师在这里都做过什么”时,一家茶馆的店员小妹想了几秒钟,脱口而出:“污水处理系统。”接着又赶紧补充道,“不过都在地下,你看不到。如果你看到人家门口或院子里有一小方块种着植物的,一般下面就是。”

修复传统村落空间、改善人居环境,并非改造房屋和处理污水这么简单,其实相当庞杂:改土、改水、改厕、改厨、改沼气、推行垃圾分类……

“建设过程中,没有一个农民自己盖个房子插棵树,或者半夜多加个鸡笼,这在中国很不容易。改建郝堂,除去国家项目,政府财政资金支出不到300万(元),剩下全是农民自己花的钱,农民是主体。300万元建郝堂,很难想象啊。”孙君道。

80%的年轻人回来了

郝堂的生活节奏很慢。这里的时光随着日月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郝堂的改造节奏也很慢。如今到了改造的第五个年头,仍然有一些房屋正在改造,有一些店铺正在装修,有一些土地尚未规划,有一些年轻人还没回来。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回来了80%。如果能将一二三产融合起来,做得好的话,能回来90%。”孙君说。

最初,孙君对郝堂的定位与希望是“让村庄像村庄”,“让年轻人回来、让鸟回来、让民俗回来”。他说:“我的目标,就是想让农民踏踏实实地生活,一家人在一起,年轻人能够回来,老人有人去养,过一种自主、自信、简单的老百姓的生活。”

“现在中国农村最突出的问题,是年轻人离开农村了,乡村就像一个失血很多的集体,马上要凋敝。5年前的郝堂就是这样,年轻人一走,连小学教师都没有。”禹明善说。

吸引年轻人回来,就需要在村里创造有效的就业空间。随着郝堂的改造,就业机会顺理成章而来。

大波的游客来了,各地的参观团、学习团也来了。游客来赏荷、吃农家饭,参观团来学习郝堂经验。

旅游蒸蒸日上。餐饮、住宿、租车、小吃、特产、娱乐……原住民们都行动起来,郝堂被“激活”了。

一位自称“老农民”的老人对记者说,自己和老伴儿每天很早就起来磨豆子做凉粉,推到街边卖,卖完回家。“用的酱也是我家自己做的。”说着,大爷扭头向旁边乘凉的邻居介绍自家做酱秘诀去了。

郝堂地处信阳、背靠茶山,禹明善便着力将郝堂建成一座“有茶文化特色的、生态文明的村庄”。

在村里的主干道,有茶馆,有制茶介绍,也有自家门前摆出的桌椅,供游人休息品茶。

一家小卖店的老板娘告诉记者,过完今年,自己的儿子就不再出去打工了,“准备就在家门前做小吃生意”。

禹明善相信“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漂泊”。他半开玩笑地表示,村口大片的荷花、波斯菊和村里漂亮的房子、苍老的古树,也有故意“吸引人眼球”之嫌。

“要让乡村变得可经营。”这是李昌平的观点。“把旅游景观和农业发展协调起来,让农村的农业‘服务业化’。只有这样,才能挣到钱。”所以,李昌平从湖北监利老家,为郝堂带来了荷花。

如何守住“新郝堂”

荷花盛开的季节是郝堂最热闹的时段,也是大学生村官姜佳佳最忙的时候。

最近两个月来,游人团队按大小不同规模往来;姜佳佳每天连轴转,接待各方涌来的参观团、媒体团、旅游团。

“游客太多,有的不按规矩来。我想在路边做个展板,让大家对郝堂的过去和现在有所了解,但没有时间沉下来写。”姜佳佳哑着嗓子说。

郝堂似乎进入了两个阶段之间的过渡状态,最初的改造者面临着向守护者转变的阵痛。

“半年前,我就跟当地政府讲过会出现的问题——人像井喷一样地过来。当时政府不是非常重视,后来人们真来了,政府赶紧考虑起交通、管理、线路等问题了。”孙君说。

他接着道:“郝堂如果要发展旅游,那就应当建立一个以村为单位、整个乡村的度假管理模式。既然游客来了,那你就服务好。现在一到周末,进出村老堵车,游客浪费在路上不少时间,也是你对游客的不负责任。”

如今,孙君正在家乡运作一个新的村建项目,以文化为主打。对于郝堂,他认为迫切需要一个“二期规划”。

李昌平亦对记者表达了同样的担忧。此时他正在珠海,同样在搭建新的村建项目,将内置金融模式继续推进。

“我觉得郝堂现在最大的问题,一是发展太猛,内部治理结构、管理能力、人才素质跟不上来,环境承受能力让人担忧。二是村组织、村民、各级政府、协作者等各方,还能不能像最初那样坐下来、反复研讨、达成共识,好像很难了。”李昌平说。

禹明善现已调任信阳市平桥区总工会书记,但往返郝堂的频率依然很高。对于郝堂出现的新问题,他亦有所思考:“郝堂现在需要在经营服务能力、村干部的治理能力和环境容量这三方面有所提升。”

这与李昌平的观点不谋而合。在李昌平看来,郝堂建设的第一阶段已告一段落,当务之急是制定一个未来5年或10年的发展计划,在各方面达成共识。

“比如短期限制游客数量,长期调整产业方向,是否可以考虑从休闲旅游向养生养老的方向转变。”李昌平建议。

孙君正在做的,是为郝堂制定一个控制性规划,即为未来发展划出“底线”。“要保证一百年后再去,郝堂还是像个村庄。”

“这个过程就像养孩子。”孙君说,“我们只负责把孩子养到18岁,将来走向社会,他自己去考虑、去驾驭。这时,我们不过多干预。但有事村里还是会打电话过来。哎呀,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还是要管的。”

7月底,李昌平和孙君都会去他们所“创造”的郝堂。禹明善也希望能够听到各方的建议,为郝堂的未来再争吵、再讨论,并再一次达成共识。

[责任编辑:PN043]

标签:新农村建设 马头墙 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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